项豫榕

由于“秋老虎”的余威，这几日天气燥而热。午后，随着午自习铃响，在操场上奔跑嬉戏的孩子们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地冲进教室，一个个如同被烈日炙烤过的小禾苗，蔫蔫巴巴，伏在课桌上，在阵阵秋风的吹拂下，渐渐进入了梦乡，那额头上还未褪去的密密的汗珠，那被卷翘而浓密的睫毛覆盖着紧闭的双眼，仿佛一个个降临人间的小天使。我隔窗而望，陶醉在这美好而静谧的午后时光里……

蹑手蹑脚走进四年级教室，是因为后排角落里的一个小男孩引起了我的注意。在其他孩子都伏案而憩的教室里，这个小男孩显得是那么格格不入和与众不同。男孩端坐桌前，正全神贯注地画着什么，画一会儿，停下笔，望着窗外出神的发一会呆，接着再画。也许是他太过专注，竟丝毫没有发觉我的到来，我看到了男孩面前的画：一个略显粗糙和简陋的人物，人物的轮廓并不清晰，面部五官也模糊不清，甚至还有点幼稚可笑，毕竟是孩子嘛！只是身上的一袭长裙让人能瞬间分辨出男孩画中之人是一位女性。

我的停留和“偷窥”似乎引起了男孩的警觉，男孩一抬头触碰到了我的目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手里的画揉成了一团，并塞进了书包，小脸儿涨得通红，仿佛做了一件特别严重的错事，忐忑不安。我有点措手不及，深感自责，是我的唐突打扰到了小男孩的世界吗？我决心试试和小男孩谈一谈。

“可以把你刚才的画给我看一看吗？”我极尽平和，希望可以用我母性的温柔来打动小男孩，走进他的内心。

“不可以！”显然小男孩并不领情，依旧红着脸，低着头，似乎没有商量的余地。

“哦，那好吧！那你能告诉我，你画的是谁吗？”我不想放弃，直觉告诉我，这幅画的背后一定有故事！

“嗯……她……”小男孩欲言又止，少了刚才的抗拒。

“我觉得你画里人的裙子真好看，和我身上这件差不多呢，也是这样的花朵，这样的裙摆……”我一边说着，还故意在男孩面前转了个圈，飘逸的裙摆随着我身体的转动而流转，我分明看到了男孩眼中有闪烁的小星星在跳跃……

“老师，你是外地人吗？”

“不是。老师是本地人，和你一样哦。你为什么会认为老师是外地人呢？”我有点诧异，伸手抚了抚男孩的头顶，男孩像是得到了某种力量，注视着我，慢慢展开了笑容。

男孩顿了顿，“我奶奶说的，我妈妈不是本地人，她在我三岁时，有一天去赶集突然不见了，我奶奶说她回家乡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小男孩眼里闪烁的小星星突然就消失了，眼底是一片暗淡。

“我努力地想，也想不起她的样子，只隐隐记得她喜欢穿一条漂亮的长裙子，和老师您的这件差不多，所以，我还以为老师也是外地人呢。”

小男孩又低下头，俯身去拥抱这个小小的孩子，不知该怎样去化解这原本不该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忧愁。

“想不想再见到妈妈？”

“想！当然想！我还准备画一张妈妈的画像送给她呢，不过，我还没有画好。”男孩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那咱们做个约定好吗？”

“什么约定？”

“从现在开始，听老师话，努力读书，努力……”

没等我说完，男孩急急地打断我：“我知道，老师，我一定努力学习，考上大学，等我长大有出息了，我就能去外地找我的妈妈了，是吗？”

男孩仰起小脑袋，那天真清澈的眼眸里不仅仅有向往，更有星辰大海……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