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思芳

过了冬至，一天比一天冷，太阳冻得躲在云层里，近中午了才露出苍白的脸；风呼啸着，将干枯的树枝刮得“嘎吱、嘎吱”响。

青青刚从小学校接回了九岁的大儿子，就听见小儿子在卧室里低一声高一声地啼哭。青青放下大儿子的书包，赶紧抱起小家伙喂奶。

“妈妈，我饿，我想吃饭。老师说，快期末考试了，下午早点去学校复习。”大儿子走过来牵着青青的衣襟说。

“不急，米饭在电饭煲里蒸着，等我给弟弟喂完奶后就去炒菜。”青青喂完小儿子，就将他放在摇篮里，嘱咐大儿子好好照看。

青青来到了厨房，麻利地系上围裙，择菜、洗菜、切菜。青青开始炒菜，她炒的是大儿子最爱吃的杏鲍菇炒肉丝、宫保鸡丁。

青青娘儿仨住在小城的一个普通小区里， 丈夫家在离这儿不远的乡下。刚结婚那几年，她和丈夫一起在他乡闯荡，后来生下大儿子，交给公婆照顾。待大儿子四岁，她就和丈夫商量，为了孩子的未来，回家乡的小城买套房子。于是公婆凑钱，丈夫贷款，就买下了小城里的这套房子。搬到城里居住以后，青青留下来照顾大儿子，任由丈夫一人在外打拼。大儿子上幼儿园，青青就不停地接送，等到大儿子上小学了，青青又怀孕了，一年后又生下一个胖小子。

吃完饭，小儿子在摇篮里酣睡，青青赶紧将大儿子送到学校。回到家，她听见屋里静悄悄的，走近摇篮一看，小家伙还在睡梦里，小脸笑盈盈，估计做了个好梦。看见小家伙睡得这么香，青青也打起了哈欠。昨晚小家伙吵夜，她不能安睡，她也想上床眯一会儿。

和衣而眠，青青马上进入了梦乡。在梦中，她看见了母亲、姐姐、弟弟，那时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多快活啊。她和姐姐、弟弟一起上学，一起打柴。回到家，母亲总是将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桌。

“丁零零”，青青的手机响了，她以为是远在泉州的丈夫打来的。自从有了小儿子以后，丈夫总不放心青青一个人在家里拉扯两个孩子。可当她拿起手机一看，是母亲的电话。母亲这几年跟着弟弟两口子去了南方，给他们带小侄女。

“喂，青青，你在干啥，还好吗？”

“没干啥。我还好，就是有点想你。又快过年了，你今年一定回来哟。去年你没回来过年，我去给几个叔伯拜年，他们都念叨你。”

“青青，我对不起你，你生了小家伙，我也没能赶回去，看看你娘儿俩。”

“没事的，妈，我们都挺好的，我的奶水也够孩子吃，他也不闹人，你放心吧。我就是想你，你过年要是不回来，我这心里空荡荡的。”

“今年过年，我一定回来。去年疫情严重，你侄女还小，没办法我们就回不来了。”

“妈，你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青青，我是说还是不说呢？真张不开口。”

“妈，有啥事，您尽管说吧。”

“我说了哈。就是你弟弟一家，现在住在租赁房里，他们想买套房子，你也知道，这南方大城市房价高得吓人，你弟弟他们准备付个首付，可是钱到现在还没筹够。前几天，我打电话给你姐姐，她借了五万，还是不够。我寻思，你很困难，这不前两年刚买的新房，又生了二孩儿，可我也实在没办法。”

“妈，让我想想，我最好和你女婿商量一下吧，晚上回你电话。”说完就挂断电话。

提到借钱，青青条件反射似的，不知怎么办才好。四年前，弟弟结婚，母亲操办喜宴，没有钱，从她这借两万，那时她只有大儿子，没到城里买房子，手上有点钱。母亲借钱，她毫不犹豫地借给了她。当她买新房子时，想要回钱，可母亲说，父亲去世得早，娘家就一个兄弟，还怎么好意思要钱？青青气得流眼泪。可眼下，母亲竟然要借五万，她到哪儿去凑呢？丈夫一个人在泉州的工地上盖活动板房，收入也不高。怎么跟他说母亲借钱的事情呢？唉，还是跟他说吧，这么多的钱，又不是小数字。她怕丈夫在工地上忙碌，就发了个信息给他。没想到丈夫很快回信息了，说儿女都是母亲的心头肉，怎么青青母亲眼里只有儿子，简直不管女儿死活，真让人无法理解。

看到信息后，青青又流出了泪水，她的心好苦。小时候，家里困难，她和姐姐没上完初中就辍学了。父母中年得子，把弟弟宠上了天，要什么给什么。上学紧着他，可惜父亲没等到弟弟大学毕业就撒手人寰了。父亲去世后，母亲就将她们姐妹俩草草嫁了人。弟弟这棵家里的独苗，母亲跟两个女儿要钱办了体面的婚宴。青青深深知道，母亲只要借走了钱，就不会提还钱的事。唉，怎么办呢？

“嗯啊儿、嗯啊儿。”小家伙醒了，青青把他从摇篮里抱起来，不停地摇晃。这时，手机响了，丈夫回信息了。丈夫说，他存折里的钱够五万，就借给岳母，帮他们渡过难关。

青青看到丈夫的信息后，笑了，不过，那笑，有几分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