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柯

我表姐有个很接地气的小名叫桂花儿。这是她父亲，也就是我小舅给起的名儿，估计他老人家的寓意是希望表姐将来能像桂花一样，做个有内涵而意韵深远的女子吧！

表姐的外貌和其他鲜丽的花儿有点儿距离，但真的挺符合桂花这种植物。表姐有一脸标志性的雀斑，这些褐色的小家伙顽固地在表姐脸上从年幼盘踞到现在。但表姐从不在意这些庸俗的表象，因为她有着比外在更沁人的花香。

作为家里唯一、又是第一个出生的女孩，小舅对表姐寄予厚望。可她只愿做父母身边那件最温暖的小棉袄，至于外表是缎面还是螺纹她都不在意，只要贴心暖和就行，事实也是如此，小舅、舅娘他们最依赖的就是表姐。姐夫是小舅亲自挑选的，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不仅长得一表人才，而且性格温厚善良。

两家住得也很近，前后相隔不过几十米，炖个汤吃个荤腥都惦着对方。表姐生的孩子亦是两家第一个下一代，小舅舅才不管什么孙子、外孙呢，统统都是他心中的宝。从小到大，孩子就一直跟着姥爷姥姥一起。而表姐对娘家的事儿也都是事无巨细的关心。

表姐有着居委会大妈一样的乐于助人和热情善良，无论是亲戚还是一般的邻居，她都能和人聊出无数话题。小舅娘一直说她说话做事不懂分寸，我倒觉得她朴实热忱得可爱。

四个月之前的一个下午，我们一起去舅舅老家看小舅娘，吃过晚饭后，左邻右舍的婶子大娘来串门，都是一个姓的族人，依着辈分都有着远近不一的关系。也由此可看出小舅娘人缘很好，表姐最喜欢唠一些家长里短，刚好她就近坐着的正是一个叫大嫂的瘦小老妇人，八十高龄了，但辈分在那儿呢，没办法，也得和自己儿孙辈的表姐以姐妹相称。

老大嫂儿孙满堂，但子女都有自家的糟心事，自顾不暇，就忽略了老太太，好在老太太身体康健，能自给自足，就是日子清苦些罢了。表姐很有知心姐妹的样儿，认真仔细听老嫂子说自己的家事，在说到逢年过节儿女也没啥表示时，表姐有点义愤填膺，在批评一番儿女的做法之后，她开始给老嫂子出谋划策，比如要有自己支配养老金的自主权，在某些事物上该行使的时候要果断，老了得多为自个儿考虑……老嫂子不时地点头，很是认可表姐的主意，但对真正实施还是显示出了犹豫。

一旁的小舅娘打断话头，怪她不该插手别人家务事。表姐提高语调说，都是亲人，分什么你我，赡养老人是儿女该尽的义务，天经地义（鉴于老嫂子的儿子儿媳都不在家，如果方便的话估计表姐会直接去帮老嫂子讨公道）。老嫂子对表姐的安慰和劝解很感动。

一旁的小嫂子也开始聊起自个儿的“苦大仇深”，和老嫂子不同，小嫂子更像是苦情的祥林嫂，似乎所有人都有愧于她，周围的人都已知晓，她只有把表姐当她最好的倾诉对象。表姐边安慰边劝解。

分别时，这些老嫂子、大娘、婶子们个个都很不舍，寂静的村子大多是老弱妇孺，很少有人认真倾听她们发泄般的唠叨，表姐成了她们最忠实的倾听人和建议者。

表姐在对自己的侄女英英时也显示出作为姑姑的责任和义务。英英因父母离异又都重组建了家庭，一直跟着爷爷奶奶生活，虽说两位老人给予了她全部的爱，但缺失的父母之爱还是让她性格有点儿内向。

表姐觉得父母年龄大了，照顾日渐长大的英英难免力不从心，再说她只有一个儿子，心里一直渴望能有个女孩相伴，就把英英接到了自己家像亲生女儿一样疼爱。姐夫辅导英英学习，她就负责衣食住行。其实表姐家的经济条件并不好，儿子在上大学，她身体也需要做理疗，家里就靠姐夫一人的工资。

在表姐和姐夫的身体力行表率下，英英比一般的同龄孩子更勤奋更懂得感恩，日常的家务和自身料理她都做得井井有条游刃有余，这些都是自力更生所需要的最基本技能。英英在学习上也很刻苦认真，不但考上了重点高中，性格也由腼腆到落落大方。英英的变化离不开表姐的言传身教和耳濡目染，姑侄感情越来越深厚，表姐终于欣慰地长出一口气。

在所有的花香中，我唯独喜欢桂花，朴实无华却历久弥香。我们生活在市井人生中，充满烟火气的琐碎温暖才是生活真实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