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柯
一桌丰盛的酒席把十几个虽有着血缘关系却彼此疏离的亲戚维系在了一起。令人感慨的是,促使大家相聚的竟然是一个人的死亡!生前,他是人人嫌弃的浪子,家人都怒其不争,当生命油尽灯枯时,又哀其不幸。大家在惋惜他还算年轻生命凋谢的同时,又喟叹由他的平生想起,实在是没给社会或家庭创造多少价值,他的留下更是家人的累赘,逝去反倒成了解脱。
天儿似乎也跟着应景,细雨霏霏,又时不时刮阵小风,很是萧瑟。
一个魂灵在悄无声息地游荡,他是几天前的逝者,明天,他就要被送去火葬场,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了。临行前,他想最后看一眼这世间,听一听亲人的絮叨。
灵堂冷清寂寞,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正默默烧着纸钱,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魂灵心底生出一丝怜爱,轻轻地上去想抱抱他,却穿身而过。
一声叹息,他沮丧地飘荡在街头,不知不觉间来到一家酒店,这里有一帮因他而齐聚的至亲。
桌子的正上方,正襟危坐的是正直善良颇有威望的小爷小奶,他们如今是这个家族在世最年长的长辈,这个庞大的家族因老一辈的逐渐逝去而日渐凋落,平时天各一方的族人们鲜少联系,留存于老家的小爷这一脉必定会承担更多,也更具有宽广博大的胸怀,今天的聚会就是小爷发起的,大家在顺带讨论葬礼的同时,也在等另一个核心人物的到来。
依次下坐的是从远方赶来的叔叔姑姑们,虽说都是至亲,但受地域限制,平时联系极少。然后是小爷家的堂叔。大家的神情并无悲戚,如同闲话家常。话题中心是他的儿子——那个13岁少年的将来。
晓峰还是孩子,别人像他这样的年龄都还在学校呢!大家都作为孩子的长辈,也算是直系亲属,一会儿等建业来了,具体讨论下孩子的将来吧,不能小小年纪就这样荒废了。小爷庄重地说。
大家除了附和,再没更多话语。
终于,门外传来一阵匆匆脚步声。风尘仆仆的建业终于到来,他首先歉意地说声迟到了,然后和小爷小奶打招呼,大家一番简单的寒暄。坐定后,堂叔吩咐服务员上菜。
气氛活跃起来,建业端起酒杯说先敬小爷,却被小爷拦下。
建业啊,既然你到了,就商量下孩子问题吧。建设不在了,你现在是老大,又是领导,应该你做主。小爷的语气不疾不徐。
放下酒杯,建业看了其他几个兄弟姐妹,都沉默不语。
小叔,您老德高望重,说得在理,平时我们都在外地,老家也就您经常在照顾他们一家,如今只剩孩子一人了,除了我们,他也再没其他亲人。我们有责任承担。这不是小事儿,咱们几兄妹还得再细细商量一下。建业语气有点犹豫。
今天大家难得一聚,葬礼结束了就都天各一方了,今天我就倚老卖老一回,为这孩子做一回主吧。小爷的话语颇有几分权威。
我已经帮忙联系了三中的老同学,晓峰可以去插班重读八年级,平时住校生活。一直默不作声的堂叔说道。
咱老两口退休也闲着,周末放假时就回我们家,我问过他了,这孩子还是挺喜欢和我们一起的,家里多个人,热闹。小奶满脸慈祥,笑呵呵地说。
建业不再说话,一脸愧色地抓住小叔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这些年,也只有小叔能理解自己,虽说现在仰仗岳父有个职位,但一切都身不由己,除了偶尔私下能给予一点物质上的帮助,真的做不到更多。
小叔,孩子这几年暂时先麻烦你们照顾,您老放心,小峰考上大学之后的生活我会来安排的。建业郑重承诺。
每年的寒暑假我们会接孩子去我们那儿度假。几个叔叔姑姑也都相继表态。
小爷点了点头,端起酒杯,来,干杯,今天算是聚得最齐的一次了,但愿每年我们都能这样聚一次。
小婶,还记得我小时候你最爱带我去南街头买老王家的果子吃呢!姑姑一脸的回忆,仿佛又回到小时候。
小爷,我们都爱喝你和小奶做的胡辣汤,啥时候咱们还都去你那儿啊?最小叔叔家的堂弟叫道。
建业站起身挥挥手让大家都安静下来,清了清嗓子,说,以今天为准,每年的这个时候,我们都要在小叔小婶家一聚,大家有没有意见?
当然没意见了。伴着集体附和声,气氛再一次热烈起来。
只要大家不嫌弃,趁着我们老两口身体还硬朗,欢迎常回家看看。小奶笑着说。
时光似乎一下子回到过去!
魂灵默默退出房间,他最后一次跪地拜别,飘荡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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