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思芳
阳春三月,驱车前往信阳文新茶场。一路上,桃花红、梨花白、菜花黄,翠柳枝掩映的红墙黛瓦,觅食的小鸡,摇着尾巴的大黄狗,让我的眼睛忙不过来。
抵达茶场,从山顶向下望,哇,好大的茶场,层层叠叠的新绿铺满了一座又一座山丘,一个个采茶女纤细的手指在茶尖上跳舞。走过一段回廊,看见雅致的文新楼茶香缭绕,那是远远近近的茶客在品茗,温和的阳光斜照过来,那份悠闲与惬意令人艳羡。
寻一个朝阳的茶座,一个俊小伙冲了一小壶毛尖茶,空气中氤氲着一股股茶香。望着茶壶里这受天地之灵气,享日月之精华的小精灵,禁不住想起了近年读的文学作品,那平平仄仄的文字里都能寻觅到茶叶的倩影,唐诗宋词中有她,明清小说中有她,民国的剧本中也有她。
“游罢睡一觉,觉来茶一鸥”“从心到百骸,无一不自由”“虽被世间笑,终无身外忧”,这些诗句出自白居易《何处堪避暑》,乐天居士以茶陶冶性情,于忧愤苦恼中寻求自拔。
李清照在《金石录后序》中写到:“余性偶强记,没饭罢,坐归来堂,烹茶,指推积诗书,言某事在某书在某卷第几页第几行,以中否决胜负,为饮茶先后。”李、赵“饮茶助学”的佳话,一直为后人所传颂,为茶事增添许多乐趣。
《红楼梦》第四十一回“贾宝玉品茶栊翠庵”,妙玉请宝玉、黛玉喝茶,妙玉说一杯为品,两杯为喝,三杯蠢物耳。茶之韵在于品,品出自然之趣、人生真谛。
……
这么多文人如此钟爱饮茶,我想这与儒家思想和道家思想、佛家思想分不开的。他们饱受儒释道各家思想的影响,借饮茶给自己清寂的人生融入文人的风骨,寄托自己的崇高理想。
“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而乐在其中矣”,儒家的人生观是积极乐观的,在这种人生观的影响下,中国人总是充满自信地展望未来,从日常生活中寻乐趣。
苏轼在《寄周安孺茶》一诗中写出了将茶比喻成天公所造的灵品,结尾写出嗜茶的感受;“意爽飘欲仙,头轻快如沐……为问刘伯论,胡然枕糟曲?”字里行间洋溢着苏轼品茗的欢快,表现出儒家积极入世的乐观主义精神。儒家的乐感文化与茶事结合,使茶道成为一门雅俗共赏的艺术。
在道家“天人合一”哲学思想影响下,中国茶人强调人与自然的统一。茶性的青纯、淡雅、质朴与人性的静、虚、淡相近,并在茶道中得到高度统一。茶蕴含着道家淡泊、宁静、返璞归真的思想。
文人更钟情于大自然中品茶,置身于幽谷深林,煮泉品茗,观云听籁,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居右者(在右边的舟子)左手扶炉,炉上有壶,其人视端容寂,若听茶声然。”苏轼泛游赤壁,舟子在船上烹茶。邀清风、朗月品茗,苏子完成了一次次精神升华。明代徐渭在《徐文长秘集》中指出:品茶适宜在精舍、云林、寒宵兀坐、松月下、花鸟间、清流白云、绿藓苍苔、素手汲泉、红妆扫雪、船头吹火、竹里飘烟等环境下进行。这些充分体现文人对自然的追求,将人与自然融为一体,通过饮茶去感悟茶道、天道、人道。
茶是清灵之物,通过饮茶能够提高静修,茶是道家修行时的必需之物,这与儒家的中庸思想何其相似。
静虚则明,明则通。“无欲故静”,人无欲,则心虚自明。道家把“静”看作是人与生俱来的本质特征,文人在品饮的过程中,一旦发现茶的“性之所近”——近于人性中静、清、虚、淡的一面时,决定了茶的自然本性与人文精神的结合,成为一种自然形态。文人需要的就是这种虚静醇和的境界,艺术的鉴赏不能杂以利欲之念,一切都自然而真挚。因而必需先行“入静”,洁净身心,纯而不杂,才能与天地万物合一,品出茶的滋味,品出茶的精神,达到形神相融。
茶在中国历史上是沟通儒佛道各家的媒介,儒家以茶修德,道家以茶修心,佛家以茶修性,都是通过茶来净化私欲,纯洁心灵。
看来,很多文人与茶结下不解之缘,他们的茶事活动有深刻的文化情结,其中以怡情养性,塑造人格为第一要务。李白、杜甫、白居易、李清照、苏轼、陆游、鲁迅、老舍,留下了不少关于茶的诗文。他们赋予茶高尚的品德,寄托他们的社会理想。
想着这些,我端起了茶杯,轻轻地抿上一口,一股股茶香慢慢从鼻端沁到咽喉,五脏六腑里说不出的轻松与快慰。青松、桃花、暖阳、和风与我相伴,恍惚间,我穿越到宋代,与苏轼一起在清风朗月里品茗。
(作者简介:赵思芳,女,河南商城人,信阳市九中语文高级教师,河南省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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