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大成

吃罢早饭晃到街上，碰到堂弟大志骑着破摩托车“吱——”地停在我面前。我心想坏了，来个蹭饭的，周六又没理由推脱。我说，大志，你慌啥，年货办齐没？大志礼貌地回答，年在你家。我打哈哈，年在我家，啥都没买。大志说，放心吧，晌午有场，去喝晃子汤。我好奇地问，哪儿的好事啊？大志说，山上大姐家。

问题是大姐出年猪为啥不请我喝晃子汤？！当然大姐是大志的亲姐，亲不过嫡吗。问题是我和大姐也有礼尚往来，她家有事我也没少帮忙。大志说，大姐叫我来邀你。这是大志的机灵，顺水人情。按礼，大姐应亲自接我。俗话说，礼剥千层层层有礼，大姐上年纪了，又忙年，大概是搞忘记了。那，她亲兄弟她咋记得呀。大志看出我的心事说，就是你弯弯心多。嘿，倒是我的不是了！当然，一根筋两头堵，反显得我小量。我说好吧，扯住你的小衣——意思沾他的光。

我坐着大志的摩托车，沿着旅游公路风驰电掣爬到黄檗山。走完主干道，到大姐的湾子还有二里水泥小路，较陡。我说，这脚路俺俩干脆走吧。大志把摩托车停到路边。

已入小寒，满山的雾凇，冰清玉洁，童话世界。堂兄弟中，我和大志最为默契，心有灵犀。我俩边走边聊，聊他的打工生活，聊我的按部就班。大志说，生活就像计算机编就的程序，俺们辛辛苦苦的生活在这个程序里，识别、分析、理解、执行，关键的要修补创新。大志不愧是搞计算机的，有时觉得他像个哲学家。

等俺俩晃到大姐家，两扇猪肉已放在案板上。屠夫说，打虎全靠亲兄弟，两个亲兄弟溜到后面才来。大志赶忙敬烟。大姐正让屠户砍“礼条”，见娘家兄弟过来，一手拉住一个高兴地不得了。我笑道，大姐，我可是扯大志的小衣来的。大姐一拍大腿，哟，我一直感觉哪位贵客没请到，我翻了几遍电话本，还是把兄弟你搞忘记了！大姐实诚坦率。我哈哈笑。大姐说，到底是亲兄弟，不跟姐计较，自个儿来了！没有比别人原谅自己的过失，尤其无意之失让人感动的，大姐紧紧攒住我的手。大姐说，对了，早听小娘说，弟你最会浸猪晃子，快去跟姐帮忙。这是进一步表示亲密。

猪晃子是猪血，屠夫一刀见血，要用屠刀不停地搅盆里的猪血，寓意“槽头兴旺”。浸晃子是技术活，浸老了吃时像锯末，浸嫩了有血腥气。娘传授的经验，猪血里放少许粉面，清水里放点儿盐，水烧到烫手放入猪血，细火慢浸，浸出的猪晃子细滑筋道。娘还言传身教，做人要豁达。

一年一道各忙各的，出年猪是喜事是契机，要跟亲邻互动分享，哪些亲戚该请来喝晃子汤，哪些亲戚该上门送礼条，大姐心里有小九九。照规矩，我只有吃请的份儿。大姐却拿出一块礼条递给我说，补礼！也算人前补足面子。谢谢大姐！我高兴地笑纳。大志打哈哈，来年大姐您出发财猪，还莫请他，让他自个来，得了便宜还卖乖！大姐笑道，想都莫想，来年出年猪，第一个请兄弟来喝晃子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