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主明

谚曰：七九八九，杨花看柳。眼下正是看柳时节，浉河两岸的垂柳，新芽满枝，被和风吹拂，扭动细腰，跳起了婀娜多姿的摇摆舞。

天气真好。我沿着亲水平台漫步。瓦蓝瓦蓝的天空，有几只雄鹰盘旋。一个动态花式圆圈，在空中移动。动着动着，动到贤山那边去了。

阳光金灿灿的，照耀着苍翠的山峰，起伏的轮廓，隐现出一条逶迤的金边。风从山坡吹来，一阵阵地挑逗着柳枝，目所能及的垂柳，先后都动了起来。

附近树上，传来了 “布谷布谷”的鸟叫。远处，跟起 “布谷布谷”的和声。是传递春风的信息，还是春心萌动的呼唤？河面有水鸟追逐嬉戏，不时带起一道道银波。几只白鹭被垂钓者抛竿动作惊飞，贴着水面，落到彩虹桥那边去了。

风不断变换着方向，忽而后，忽而侧，呼而迎面。我少得可怜的头发，不时被风吹乱，在眼前晃动，不得不以五指或十指为梳，沿前额往脑后划拉几下。轻松娴熟的动作，是近年来形成的习惯反应。

早些年，可不是这样。我也曾满头乌发，每去理发店，都叮嘱理发师多打掉一些。平时洗头后，总是拿起吹风机，对镜自塑发型。一个大分式，沿袭几十年。发蜡、摩丝、啫喱水，先后都用过。只有这样，才能拢住那窝粗壮随性的墨丝，不至于被野风戏弄。自从乌发渐白，密发日稀，便逐渐丢失去了打理兴趣。近几年，几近秃顶，没啥打理内容，干脆任其自然了。

风从河面刮来，带着水气，绵绵的，柔柔的，甜甜的，有丝丝凉意，但不觉冷。从岸上刮来时，有股子浓浓的梅花香。那是红梅的味道，不是蜡梅。我家栽有红梅和蜡梅，每年蜡梅黄颜未尽，红梅已经艳红。闻多了二梅的香气，便能够清晰分辨出两者的区别。

年复一年，梅香没变。变的是河中的水气。曾经的浉河，在枯水时节，水气带腥味，有时还有臭味，在河边散步，闻着刺鼻，很不舒服。

那年代，河上有几座又窄又旧的小桥，只能通行行人与自行车、架子车、三轮车。郊区菜农从城里挑着粪桶，或者拉着粪车，满载而归，必经此桥。我见过多次，与之迎面相遇的行人，侧身掩鼻，一呼而过。菜农一家一户粪池的气味，也常常被风吹到河边，足以压倒春天的任何花香，抢占了河岸散步者的嗅觉。

而今，昔日的菜地没了，用以发酵沤肥的粪池没了，取而代之的，是高楼大厦，宽阔的街道，平坦的马路，一行行行道树，一条条绿化带，一个个街头小游园。河床清淤，雨污分流，多数腥臭排污沟被切断源头。河岸护坡，河上架桥，岸边修路，路旁栽树种花，沿河带状公园基本形成，为穿城而过、蜿蜒东去的浉河系上了色彩斑斓的腰带。

河边游人很多，我独自安安静静地走着。此时，南宋诗僧志南的一首诗冒了出来。“古木阴中系短篷，杖藜扶我过桥东。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把小船系在古树荫下，拄着藜木手杖，从桥西走到桥东。丝丝杨柳风，点点杏花雨，沾了衣裳，吹到脸上，没感到丝毫的寒意。如画的僧诗流传了千年，在我的心中也多次泛起。而如今，却感觉那画面不免有几分孤独凄凉。眼下，我所看到的，是大众畅游，浉河岸畔一派热热闹闹生机勃勃的场景。

春风拂面，寒意全无，心里暖洋洋的，使人又想起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的诗句。不寒的春风，在江淮之间，大别山北麓吹得正欢。而坚守在青藏高原边防线上的将士，此时仍然生活与坚守在冰天雪地之中。呼呼的风，裹着零下20多摄氏度的气温，刮在脸上，是什么滋味？是否如刀子一般？

不知不觉，走到了浉河公园。这是信阳市第一个公园，始建于30年前。前身是乱石嶙峋，垃圾成堆的乱河滩。岸边合抱粗的垂柳，是20年前栽的。当时提出了治理浉河，建设沿河带状公园的概念。15年前，开始大规模改造沿河道路，路旁绿化美化，沿河建成了新八景。近几年，修建亲水平台，河边栽了绿植。去年，几座新桥建成，方便了两岸通行。如今，城中有河，河中有水，河岸有路，路旁有树，树边有花。开车环行南北两岸几十公里，景景相望，美不胜收。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吃水不能忘了挖井人。治理浉河，提升城市形象，丰富市民生活，一张蓝图，一个方向，有继承，有创新，有发展。一届接着一届干，越干越会干，越干越有品位。

一阵和风，从对岸送来一阵歌声。侧耳倾听，唱的是《走进新时代》。歌声从天伦广场方向传来。那里每天都有男男女女，聚集在场边林旁，奏乐放歌。他们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小，自愿组合，自带乐器，自携音响设备，自娱自乐。还有孩子们，在大人的带领下，蹦蹦跳跳，开心玩耍。还有打陀螺的，放飞风筝的，拉家常的。杨柳风吹着一个个人的面，暖着一颗颗愉悦的心。

曾几何时，人们还在为新冠病毒疫情控制而揪心，为扶贫攻坚取得全面胜利而担忧。如今，那些愁绪好像被杨柳风吹得烟消云散。

晴空万里，有阳光的喜悦；细雨绵绵，有庄稼的期盼。无论雨晴，在杨柳风中，温暖才是主题。有了温暖，便有了乐在眉梢，喜在笑颜，甜在心头，美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