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花

每天中午，我都会来父母家，带八旬的父亲出来晒太阳。扶他下台阶时，父亲用力抓着我的手，不断叮嘱我：“花儿呀，扶结实我啊，台阶陡，我怕。”

父亲神情紧张，手微微颤抖着。我轻声安抚着：“爹，不怕，我在呢，您只管往前走就好！”到了院子里，我扶着父亲缓缓地坐下来，帮他拉一拉帽檐，挡住直射的阳光，把他领口散开的扣子系好。父亲望着我，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怯生生地问：“花儿，你和燕子周末忙不忙？”我开玩笑问：“老爹，您有啥指示？”“你们带我去公园转转，好不好？”听着老父亲的话，我心里一阵酸楚，这话多熟悉，在我们小时候，曾对父亲说了无数遍。

曾经，我的父亲身强力壮，走起路来虎虎生威。母亲在家种地，我和妹妹在父亲教书的学校就读。周末时，父亲骑着他的凤凰牌自行车，车后座上驮着母亲为我们备好的两大袋子蔬菜、面粉，往返在老家和我们的小城之间。百十来公里的路啊，春晨冬晚，父亲不知疲倦地奔波着。记得我上高中那年冬天，雪下得特别大，天黑了还不见父亲的身影，我和妹妹站在门口眼巴巴地望着。父亲来时，成了圣诞老人，眉毛头发上全是白的。雪大路滑，父亲只好推着车子，踩着雪走回来。邻居提起往事来，都对父亲竖起大拇指，称他是“铁人”。

不知不觉我们长大了，像父亲栽下的那些小树，如今已枝繁叶茂。而父亲，却在一天天老去。不经意间，他的腰渐渐弯了，走路变得拖沓了，老花镜的度数也越来越高了。那个伴他多年的“老伙计”——凤凰牌自行车，也被放置在杂物间，上面覆盖了厚厚的尘灰：那年父亲腰疼住院后，就再也骑不动自行车了，拐杖成了他形影不离的“新伙伴”。

前几天，父亲在看书时被一个字难住了，心里着急，和母亲闹脾气，也不出去散步了。我和母亲一起哄他，好好锻炼给他发“健康奖”，走半圈发100元红包，走一圈发300元红包。老父亲听说有钱可挣，马上起身，戴上帽子和手套，催促我扶他出门。老父亲眉眼间满是笑意，走起路来，步伐也比平时轻快了许多。

初冬暖阳里，我看着身旁的父母，他们的白发格外耀眼。想起朋友讲过的话：当父母老成了“孩子”，不要只记得给他们买东西，有时间就多陪陪父母。父母老了，听力远不如以前，说话时要坐在他们身边，语速要慢，不然他们只看见你的嘴在动，心里还是很孤单。像你小时候，他们抱你入怀讲故事那样，有耐心，有爱意。

起风了，父亲要求回去，他两手用力撑着椅背，慢慢站起，我赶忙递给他拐杖，紧紧握住老父亲的另一只手，附在他耳边说：“只要您好好吃饭，按时睡觉，咱每星期都去逛公园！”父亲认真地点点头，脸上的笑意暖如冬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