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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茶花开幸福来


陈晓慧

又至金秋十月,我的家乡长竹园,漫山遍野的油茶树吸引着八方来客。它迎着绚烂的秋光,一边落落大方地献出成熟的酱红色果实,一边默默无闻地催生洁白无瑕的新花,带给我无尽的思恋和遐想。

二姨家在油茶花盛开的白沙岭脚下,毗邻两河口水库,虽山高路陡,却是我童年时代的乐园。她家不仅坐拥数十亩茶园,还在村里开油坊。“寒露早、立冬迟、霜降采收正当时”,每到霜降时节,母亲就会带着我和弟弟去二姨家帮忙打茶籽。虽然油茶树多栽种于荒山野岭,采摘极其不易,但我们仍心驰神往,乐此不疲。

凌晨五点多,林间湿漉漉的,脚下的杂草还挂着晶莹的露珠,我们已挑着箩筐,挎着布袋子,一路欢笑着往茶山进发了。油茶树形低矮,呈伞状,碧绿油亮的叶片尖尖的,缀满细长的枝条上。晨曦里,一颗颗茶籽坨躲藏在绿叶之间,压弯了茶树,丰收的喜悦就像那枝头的茶果,圆咕隆咚的脑袋,呲开了牙,咧开了嘴。大人们手别着竹筐,攀着土黄色的树枝颤巍巍地穿梭在枝头间采摘果实。他们手里摘着茶籽,嘴里聊着村里的家长里短,有时聊天的两人隔得远,听得不真切,还扯着嗓子大声嚷嚷,震得林间栖息的鸟儿振翅飞起,扑棱棱闪身飞进了碧蓝的天空。油茶树的枝条柔韧有力,树与树之间错杂交互,我仗着体重轻,像只猴子似的在细树枝上攀援,用手紧紧拽住高处的树枝往下蹦,高处的树枝随即往下弯曲,高处的果实也可以顺利摘下了。

茶籽坨需一个一个摘下来放进篮子里,而我为了图省事,自作聪明地拿起竹竿,奋力朝茶树敲去。那些圆滚滚的茶籽坨应声而落,在地上滚来滚去,呼呼啦啦的声音引起了母亲的注意,她指着被敲落一地的茶花,满脸的可惜,似乎我打碎的是自家的油罐子。快正午的太阳本来就晒得人满头大汗,茶树上的灰尘钻进了头发和脖子里更是痒得人不堪忍受,借着母亲责怪我的时机,我偷偷赏花去了。

油茶花是秋季山林里最美的风景,霜降后,薄霜覆盖了山头的茅草,山涧寒风一丝丝吹来,无数的草木开始枯黄,唯独漫山遍野的油茶花开得如火如荼。它香气淡雅,花色纯白,那洁白的花瓣细腻如凝脂,光滑如丝绸,上面滚动着晶莹透亮的珍珠,似是村民辛勤劳动的汗水。金黄色的花蕊在阳光的照耀下,如同金丝雕琢一般。小时候的我们并不懂得欣赏花儿的美丽,吮吸花蜜才是最惬意的享受。我们像蜜蜂一样在花丛中忙碌着,一朵一朵地去寻找花蜜,丝毫不顾忌蜜蜂在耳际“嗡嗡”地抗议。女孩子用一根硬杆茅草抽去草芯,做成吸管,插入花蕊一吸,甜丝丝的花蜜便被吸入口中,而男孩子直接用嘴吮吸花蜜,丝毫不介意脸上糊上了金黄的花粉。我们在树林里奔跑,在花丛中陶醉,在花蜜的滋润和甜蜜里,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疲劳。

在大人的呼唤声中,我们兴奋地背上劳动成果准备回家了。二姨父拾起一担最重的箩筐,掂了掂,很沉,没走几步就停下来歇脚,从兜里抽出旱烟,“吧嗒吧嗒”地抽了几口,再回头望了望满筐的茶籽坨,鱼尾纹的沟壑里都是笑意。

归途中,一行人在两河口水库下游洗净脸上的汗渍,顺便拽起二姨父早早就布下的“迷魂阵”和渔网,又收获了满满一鱼篓的新鲜。“清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水库在门前,竹林在屋后,这无疑是最理想的世外桃源了。晚饭时,金黄的茶油炸小河鱼、乳白的鱼头竹笋汤和时令蔬果一起端上四方桌,鲜美之气萦绕鼻端,记忆里全是幸福的滋味。

采摘回来的茶籽坨,经几天的大太阳晾晒,茶籽壳会自然分裂成三瓣,乌黑的茶籽悄然露出,用手摇一摇还能听到“哗啦哗啦”的响声。经过手工挑选,一颗颗扁圆形的茶籽在晒干后走进油坊,成为榨茶油的原材料。

榨油是一项多人配合行动的重体力活儿,所以每年榨油时,油坊里挤满干活的大人和看热闹的小孩。收获的茶籽进入榨房后,先用大铁锅炒制,然后再由粉碎机将其粉碎。二姨父用尽全力把黑黢黢的动力机摇响,轰隆隆的声音能震得土坯瓦房都跟着摇晃。茶籽经由大型漏斗缓慢进入粉碎机后,就被碎成了茶籽粉。

茶籽粉需放入木甑里蒸制后才能榨油。榨坊里的木甑是请木匠用上好的杉木箍成的圆筒形状的蒸制工具,顶部稍大,底部略小,两头相通,和超大铁锅配套使用。我们这群孩子总是被分配负责烧水,灶膛里的火舌舔着锅底,大铁锅的水随即沸腾起来。升腾的雾气里,二姨父手脚麻利地在甑箅子上铺一层干净的纱布,再倒入茶籽粉。蒸茶籽粉与蒸吃食不同,切记不能盖木甑盖子,因为盖上盖子水蒸气不容易散发,榨出来的油不纯。大火把茶籽粉蒸得滚烫以后,用力扣住抠手即可将整个木甑端出。

趁着热气,二姨父将蒸好的茶籽粉快速倒入稻草垫底的圆形铁箍中,只见他双手吊住屋梁上的麻绳,左脚用力往下把油料踩实,右脚像舞蹈演员似的,不停地把稻草往左脚下面掠去。双脚相互配合,滚烫的茶籽粉很快被做成了一块块稻草包扎的茶饼。

“哎——榨油啦!趁饼热好榨油啊——”随着炸雷似的一声呐喊,榨油的重头戏终于来了。听到喊声的壮劳力齐刷刷地来到油坊,将一块块热乎乎的茶饼放在主榨的榨槽里,用木枋挤紧,然后整齐地抱住吊在屋梁上足足几百斤的木质撞杆。随着二姨父有节奏的号子声“嘿——哟——”大家一起用劲往榨尖上撞去。这时,大家伙必须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听从指挥,稍有走神就会被撞杆巨大的惯性悠得往前一个大趔趄,更有甚者闪了腰、崴了脚。“众人齐心,其利断金”,茶籽饼在巨大的压力下,从主榨的槽眼上不断流出清亮的茶油来。油坊顿时沸腾了,这就是看得见的幸福源泉啊!

虽然这种古老的榨油工艺早已被现代科技所取代,但是榨油时的喜悦和浓浓油香里弥漫的乡愁却永远不能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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