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在阳光下晒了一天的杂货店,充满了烤韭菜饼的香味。冬日的清晨,店里生了煤炉子,散发出一股刺鼻的煤烟味,还有女人们身上好闻的雪花粉味,到了中午,是大蒜炒咸肉的味道,下午总有人在店里打纸牌,留下呛人的烟草味。”
这是盛慧《外婆家》(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里《胃的记忆》的一部分。读到这里,我不由感叹岁月和生活对于盛慧这个赤子的奖赏,因为他对于童年有着近乎顽固的记忆保护,那惊人的嗅觉,偿还了我们最精确的童年。
盛慧属于早慧的作家,他的《白茫》,他的《水缸里的月亮》,写的是江南的童年。再后来,他从江南出发,越走越远,去了岭南。
江南的阳光和煦,岭南的阳光则是炸裂。在那样炸裂的阳光下,盛慧在那块与江南是完全不一样的水土上,进入了另一个地址的写作,比如凝聚了他多年生活经验的《闯广东》。
但是,再大的盛名也无法阻止他对于江南的眺望。
“江南是我的母亲,岭南是我的妻子。”
母亲是血脉相连,妻子是相濡以沫。中年的盛慧站在人生的门槛上,眺望已走过的岁月,一下就看到了母亲,母亲的母亲,母亲的土地,母亲背后的那个赤子。
在《风像一件往事》中的祖母之死,那样寂寞中的疼痛之风至今还撞击着岭南的树叶。《十二月》中擦玻璃灯罩的祖母,玻璃灯罩越来越清晰,泪水却越来越模糊。在《记得》里,耳边永远有黄昏里亲人的呼唤。到了《生日》里,父亲给予儿子的有仪式感的生日,如此简朴,如此温暖。
亲人如此温暖,他们永远也不会老去。从温暖之巢中飞出来的赤子,则永远也不会长大。一瞬之夏,是对于童年时光的挽救。城里来的堂姐,带来了美育的唤醒。世界如此遥远,少年出走,寻找别处的自己。而在那个《乡村的夜晚》里,盛慧替我写出了那个看守鱼塘的空旷的夜晚,下雪的夜晚,赤子全身透明。写出了《灶屋》里向上的炊烟,赤子的文字就成了飘在江南老家上空的炊烟。时光继续流逝,到了《腊月的最后几天》,一转身,年就来了,被偷走的岁月里,自卑的童年也被偷偷运走,更被外婆虔诚的宽广的爱引领到善良的高岭上。
眺望!踮起脚尖地继续眺望!
《外婆家》里写了纯真如棉的温暖,亦写出了好多次像屋上掉下的一片瓦般的南方葬礼,烟火气的生活和冰凉的死亡,就是得到和失去。但因为有了这本恩情浇灌的《外婆家》,好时光永远不会失去。
(庞余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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