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茂声

在当今物欲横流的社会，人们已不再被禁锢在狭小的空间里，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随着人口的大流动，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就像候鸟一样，东西南北，不断变换着家园。我做梦都未曾想，退休后也成为“候鸟”群体中的一员。

初夏，身负“工程监理”之责，前往岳阳为孩子新家装修。异域他乡，人生地不熟，忙碌之余，自然是寂寞无聊的。于是，每当夕阳西下，总会一个人在附近的山岗茂密的杂林中转悠，寻觅那些少见的花鸟，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缓解疲劳与孤独。

一日，在落日的余晖中漫无目的地转悠，密林中忽然飘来淡淡的桂花香，伴随林中的清新气息，顿时有五脏生津的感觉。转念一想，又有些茫然。八月桂花香，这离桂花盛开还尚早，是嗅觉失灵？带着疑问顺香气飘来的方向搜寻，原来这香就在眼前，来自于满树的枣花，我有些愕然。因为枣花我并不陌生，似花非花，平凡得不能再平凡，没想到还有如此醉人的香味，原来是我一直疏忽了对它的品赏，以至于有些愧疚。

我轻轻地掐一串，细观如抹油的绿叶，细品缀在翠绿中小巧的五星花朵，闭上眼睛，深深地汲吮着似桂的香气，仿佛一种错觉将我带入中秋月圆的意境里。当从沉醉中醒过神来，突然觉得我的举动是一种伤害。因为，那是秋天一串红红的果实而追悔莫及，只好小心地将其带回，放在一尘不染的水杯中延续它的生命，在彼此相伴中陪它最后的时光。

就果树而言，枣花是开得相当迟的一种。可能她自知难与梨花、杏花比素雅，无法与桃花比艳丽。故此，避开繁花似锦的季节，大度地把春让给桃、李、杏、梨，待众花别去，自己独领风骚，以弥补季节的缺陷。也许它不善张扬，难与桂花争芬芳，不愿与桂花争高下，才早于桂花之前开放，而且低调地散发出淡香。这种谦逊而甘落人后的品性，不得不让我敬佩。

不仅如此，像小米粒黏合而成的花瓣，别具一格，每一朵都张开灿烂的笑脸，那种喜俏劲，犹如豆蔻少年，不施粉黛也美丽动人；不用张扬，一样有痴心的蜜蜂惦记；不用炫耀，一样是秋天的希望，是秋天一筐筐的“红玛瑙”。而且，即便是花落之时，也不像桃、李、杏、梨花那样轻浮而飘然，而是重力加速度般直冲地面，掷地有声！一种还生命于母体的情怀，让人感慨与崇敬。

“四月南风大麦黄，枣花未落桐叶长。青山朝别暮还见，嘶马出门思旧乡”。在外已一月有余，此情此景，我何尝不思旧乡呢？当用目光捕捉密林中的寂静，一种念想催促我漂泊的足印，踏上归途去看一看老屋门前那棵六十余岁的老枣树。此时，不知是否依然茂盛，是否也正在散发淡淡的桂香。

呆呆地坐在枣树下，凝视盛开的枣花，对枣花的那份情愫让我久久不忍离去。忽然间，仿佛枣花对我有所启迪，回味人生，我就像枣花，不因卑微而自轻，不为名利而浮华，平凡而自在，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