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摔泥巴凹凹


殷雪林

“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春暖花开,大地复苏,一场如酥的春雨滋润后,田野里的泥土湿润松软如膏,此时,正是南归新燕啄春泥筑巢的大好时期。儿时,我们玩泥巴、摔泥巴凹凹也是从这时开始的。

摔泥巴凹凹是一种乡土趣味活动,一种在物质匮乏的清苦岁月中,为乡下孩子们缔造美好快乐时光的有趣游戏之一。

小时候,常去乡下的姥姥家。姥姥家离城三十多里,是个清幽僻静的小村庄,除了二三十户人家和遍地的庄稼,四面都是广阔的田地,处处散发着庄稼的清香和泥土的芬芳。村里小伙伴们很多,小欧、小琪、三胖……很快我们就打成一片。一场透透的桃花雨后,雨霁天晴,艳阳高照,天空湛蓝湛蓝,空气里到处散发着湿润的泥腥味,这新鲜透着新春的气息,撩拨着孩子们贪玩的心。那时人们生活清贫,很少人家会给孩子们买玩具,为了驱赶单调和乏味,除了做一些简单的游戏和自制土玩具,这田野里的黄泥巴也常常成为乡下孩子们的可爱玩物。

当春风的小剪刀剪出桃红柳绿,燕子在农家屋檐下呢呢喃喃的时候,天气一天天暖和起来,脱下棉衣换春衣,禁锢了一冬,孩子们都渴望着一展身手。一个春光灿烂的日子,不知是村里哪一个男孩子首先带头兴奋地高喊一声:“摔泥巴凹凹了!”小伙伴们都禁不住诱惑,放下手中的活计和玩乐,不约而同地溜出家门,争先恐后地跑向稻场,路上顺手在田间抓一坨湿泥巴,随即捏和起来。大家拥挤在半块废弃的石磨盘上摔摔打打,并用手掌使劲碾压、反复揉搓,干了,吐几口吐沫,湿了,粘些灰,直到柔顺软和,就算盘熟了。再看每一个人,除了手上沾满泥巴,身上、衣服上也会溅上些许泥星子。有的活泥时,头上沁出汗珠就用脏手去揩,还会变成小花狗脸。不过谁也不以为意,农村的孩子们一年到头土里来土里去,大家无限欣喜地乐在其中。

盘熟的泥巴最好捏泥巴凹凹。泥巴凹凹是土名,可能很多地方的孩子都有他们的本土叫法,或根据样子,或根据玩时发出的响声命名,儿时姥姥家的孩子们是根据样子而定。捏泥巴凹凹干什么?无非是好玩。泥巴凹凹捏起来并不难,我也学他们的做法照葫芦画瓢,先将泥巴揉成团,再用手掌压扁,然后两个大拇指从中间插进去,其余手指配合,捏成一个碗状的凹陷,底子大而薄为好,这样就算大功告成。等到大伙都捏成了,就开始了热闹的比赛。

摔泥巴凹凹这种游戏,可独自一人玩,也可两两一起玩,大伙一起玩最有趣味。都想比比谁的泥巴凹凹摔得响,都想比比谁的凹底口子炸开得大,没有一个人服气,那就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好了。比赛的规则是赢者获得输者的一坨泥巴来补口子。找一处宽敞平展的地方,稻场最北头那棵重新焕发新绿的老槐树下就是最好的赛场,树下有一块人们常坐下休息的大青石板。一声令下,一只只握在手里的泥巴凹凹被口朝上底朝下高高举起,然后迅速翻转过来,照准青石板奋力摔去,凹里的空气被极速挤压,薄薄的底部承受不住张力,猛得爆裂,只听“砰砰”声响起,泥巴迸溅,笑声飞扬。等到泥巴凹凹都摔出去了,大伙哄闹着一拥而上聚拢过去,在争论声中查看谁的泥巴凹凹口子炸开得大,谁的炸开得小。胜利者得意洋洋地哈哈大笑,失败者无限懊恼地垂头顿足,同时并不服气地揪下一坨泥巴给赢者,然后重拾信心抓起泥巴,又重新捏起了泥巴凹凹,准备投入新一轮的比赛。几轮下来,常常是我的泥巴输尽,毕竟手上还有些生疏,赢的几位小伙伴立既会将多余的泥巴分给我这个“常败将军”,然后大家一起继续开心地玩耍。那纯洁的童年友谊也在不知不觉中悄悄建立。直到薄暮,直到父母的声声呼唤和催促在炊烟袅袅的小村上空飘来,每一个参与的孩子才恋恋不舍离去。

一回回,孩子们在笑声中陶醉,在欢呼中忘乎所以,那一刻,所有的不快和烦恼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摔泥巴凹凹,让我们在健康快乐中成长,在美好友爱中前进。

闻着泥巴的香,尝着汗水的咸,流淌着开心的笑,童年乡村那段单纯快乐的时光,也永远定格在我的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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