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长岚
清明节又快到了。前天夜里,我竟然做了个梦,真切地梦到了长长的淮河,梦到了我的母亲,梦见在淮河挑水的那些细节。醒来回忆梦境,昔日的岁月潮水一般涌过来,漫上心海。我们小时候居住在滨临淮河的一座县城,那时没有自来水,要到淮河里挑水吃,兄弟姐妹结队挑水,有力气的用大桶,力气小的用小桶,淘气的小弟弟用鸡蛋壳做两只水桶担在肩上,走在挑水的队伍里,赚满人气,令路人捧腹。每次看到这样的场景,母亲的脸上就露出开心的笑容。
母亲出生在淮河岸畔的一个小镇,工作在淮河岸边的一个县城里。
母亲养育有七个子女,五女两男。我是在母亲最困难的时候送给别人托养的。听母亲说,她一个月18元工资,17元付给托养人。我成年后,母亲说起这件事表现得很平淡。可以想象,若非万不得已,哪个母亲会把孩子送别人托养,那种心碎与苦涩是用语言无法描述的。
母亲是一个普通的劳动者,也是一名普通的共产党员,勤勉、能干、识大体,通达事理。她有一手好厨艺,夏天晒西瓜酱,冬天淹萝卜,一年四季都能巧搭配,很快张罗出一桌可口的饭菜。
印象最深的是端午节和春节。每到端午节,母亲早早几天开始忙碌起来。洗粽叶,泡糯米,包粽子;拌馅儿,和面粉,制作油角子;揉红薯面,包红糖,调配糖糕。端午节一到,一大篮子茶鸡蛋和林林总总好吃的就摆在我们面前。春节期间,母亲娘婆两家亲戚都喜欢到我们家拜年,为的是品尝母亲的手艺,每到这时,母亲没日没夜地前前后后张罗,卤菜、炒菜、做汤,客人们吃得兴趣盎然,母亲脸上挂满喜悦。
母亲的心脏不太好,退休了,我帮领退休金时,她总不忘问,交党费没有。记得有一次,我忘了帮她交党费,退休金送到她手上时,她数了一遍又一遍,后笑着说:“多了,党费还没交吧?”
2019年11月23日夜晚,不知道为什么,我毫无意识地打开了手机,微信群里传来家政陈姐惊恐地呼喊:“快来人啊!快来人啊!”远在两千多里外的我心急如焚,一边给亲人打电话,让他们快去看母亲,一边安慰陈姐。直到得知母亲已送院治疗,揪着的心才平复些,但手机一直拿在手上,每隔一两分钟都要看看,彻夜难眠。然而,母亲最终没有熬过那一关,次日凌晨,再也没有醒来。或许是命运,或许是心灵感应,我想不出任何完整的理由来解释这种情况。母亲患病最危急的时刻,反而是离她最远的我获得信息。
难忘一次次给母亲剪发的情形,母亲的头发很好,又硬又多,随着岁月的更替,母亲的头发慢慢变白变软。记得最后一次给她剪发,与她唠叨家长里短,叙起送子女上学的往事,说到她抚摸我们的脸蛋,忆起她挑灯熬夜为我们缝制过冬的棉袄时,母亲的脸上绽放出了微笑。片刻,她又牵挂起孙子辈的生活与工作,询问孩子在外好不好、累不累。2019年8月的一天早上 ,我买了热干面,带着孩子去看她。她的手脚已不灵便,口齿也含糊不清了,我端起热干面喂她几口,她摇头示意让我喂小外孙吃。此时此刻若能定格,该是多么美好!
母亲包的粽子,炸的油角子,制作的糖糕,煮的茶叶蛋,现在是再也吃不到了。母亲做的粽子用粽叶包装,从不用线捆扎,结实,好看。包的油角子,棱是棱,角是角,又鼓又顺眼。糖糕用煮熟的红薯调面,包上红糖,又圆又美,一口咬上去,从里面往外冒糖汁,热得烫舌,吃在嘴里,回味悠长,幸福在心里。
母亲,庚子年春天到了,今夜有月,月明风轻,梦里,再来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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