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冲
那是个冬天的早晨,天很冷,我起床后,看到父亲在院子里,呼出一团团雾气。他对母亲说:“我去赶集,卖点花生油,快过年了,买点年货。”只见母亲把坛子刷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口朝下,控干水,再从不大的油缸里一勺一勺地舀了油倒入坛子里,坛子快满的时候,父亲说:“行了。”接着用塑料布封住坛口。
父亲找来一个三根系的筐子,搬来一块大约10斤重的石头放进筐子里,用绳子系好一个简易的网兜,把油坛子放进网兜里,提起来试一下,感觉很稳,才放下,拿来钩担,一头钩住放了石头的筐子,另一头钩住装着油坛子的网兜,要去十里路远的集市。我嚷着要去,父亲同意了,条件是到集市上不准要东西。“路上慢点,小心点。”母亲嘱咐道。
我跟在父亲后面。父亲的背驼着,挑着那担子不算吃力,但很小心。油坛子在前边,盛石头的筐子在后边。父亲的注意力总在油坛子上,一路不怎么和我说话,我感觉赶集的路好长。
好容易到了集场子,父亲轻轻地放下担子,铺开摊。
来问价的人比较多,但是买油的人不多。一位70多岁的老爷爷走来,他脸上皱纹很多,整个脸像个核桃,饱经风霜的样子,穿着比较破旧的粗布棉衣,一双手活像松树皮,手里拿着一个玻璃瓶子(我们挂吊瓶的那种,大约能盛一斤油),对我父亲说,只有5毛钱,买油。记得父亲说6毛钱一斤油,不知道怎么,父亲多给了老爷爷一点,把瓶子装得满满的,那位老爷爷想把瓶塞塞进瓶口,可是油太满,塞不进去,又不舍得倒掉一些,一使劲,瓶子底掉了,花生油洒在地上,老爷爷竟然哭了,眼泪流进脸上的皱褶里,说:“我的命啊!我无儿无女,上山拾了一担柴,刚刚卖了5毛钱,你看看……”说着,他把钱递给父亲,父亲硬是没要,结果,老爷爷更是哭得稀里哗啦,蹲在地上用手捂着脸放声哭。过了好久,才拿着那5毛钱离去。父亲让我离开玻璃碎片,他小心地一片片捡起来放进筐里,说:“别扎着行人的脚。”
那一天卖了多少油我不记得了,只记得回家的路上我一遍又一遍地问父亲,为什么不收老爷爷的钱?为什么没收钱老爷爷哭得更厉害了?父亲没有回答我,只是说:“长大了你就会明白的。这件事虽然已经过去40多年了,但我至今记忆犹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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