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祖军

隆冬时节，我的一位学生带着老公和儿子来看望我和妻子。

一见面，两家人都亲热得不得了。他们两口是我和妻子教的第一届学生——我是他们的语文老师，妻子是他们的英语老师。我儿子4岁，他们儿子5岁，自然能玩到一块。

我在申碑路找了一家小吃店，定了一个包间。这是一家夫妻，一楼摆6张桌，二楼4个包间，丈夫做菜，妻子收银、端菜、打扫卫生，两口忙得喘不过气来。我们进了包间，分宾主落座后，自然是“鲤鱼跟鲤鱼叙，鲶鱼跟鲶鱼叙”——4个大人重温旧情，两个小家伙互为新欢。

高中时候，这位女学生是我的语文课代表，虽不算聪明，但很努力进取，以很差的入学基础考上了二本师范，已算很不易了。大学毕业后，她考上了家乡“特岗教师”。6年来，她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业绩突出，深得领导信任、同事认可、家长和学生的喜爱，便很快从教学点的一位“特岗教师”转正到中心校任教，不久又被任命为中心校副校长。

谈起高中学习生活，她对教过的老师们充满了感激和尊敬之情。说起自己的未来，她深感迷惘：近几年来，随着国家对乡村教师待遇的不断提升，自己渐渐打消了进城的想法；评职称的条件已经创够了，熬到年限自然晋级；只要“咬定青山不放松”在一个单位干上几年，职务晋升根本不成问题。这种“一眼就看到退休”的职业倦怠感，是她面临最大的困惑。我们两口作为过来人，和她交流自己的过往。不曾想，两个男孩子一人一块泡沫板，又掰又搓，搞得漫屋飞雪，纷纷扬扬，一地泡沫颗粒。老板娘端菜进入，看见白茫茫一片，不禁眉头一皱。

酒足饭饱之后，还没等送走客人，我就拿起扫帚和垃圾桶打扫包间卫生。我边打扫边以开玩笑的口吻训斥喧闹的儿子：“子不教，父之过。儿子糟蹋的地板，老子辛苦扫地啊！”小家伙一脸无辜地看着我像扑蝴蝶一样打扫四处乱飞的泡沫粒。他们两口也急忙拿起垃圾袋帮忙打扫。妻子怕他们走远路回家太晚了不安全，连忙说：“送走客人再打扫不迟啊！”老板娘见状，不好意思地说：“你是客人，咋能让你打扫卫生啊！”

最终，我们用了四五分钟时间才将包间打扫干净。下楼送别，我满怀深情地对她说：“当老师都是三尺讲台，几十年如一日。以前我教了六七年书后，也面临着和你现在一样的心境。怎样才能乐此不疲呢？后来，我慢慢感悟到，教书是个良心活，既然选择了教书育人这条路，就要成为自己良心想要成为的老师，成为自己最初希望成为的老师的样子——这就是回归到我们当老师的教育初心、育人使命上来了。今天晚上，我为什么要扫地，就是我的良心想让我成为最初客人应该有的样子，进门文质彬彬，出门也要清清爽爽。”

临别，她深情地点了点头：“老师，我懂了。我为我师，每天都有崭新的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