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柯

春华曾是我在老家的一个邻居。

在我们的豫南小城，曾经风靡过一种手工编织品，针法多样，只是太过耗时、耗力。到了20世纪90年代末期，后来城市里有了机器编织机，不但快捷简单，而且样式美观。

村里的春华却对手工编织情有独钟，无论在哪里，她都要拿着一个小篮子，里面装着毛线和编织的半成品，嘴里在和别人聊天的同时，手也一直没闲着。

春华是那种待人很热情、心思简单，但极爱打扮的女子，只是长的不好看，一张扁平的脸、塌鼻梁、大嘴巴，但很喜欢笑。

丈夫老王是卖肉的屠夫，工作极为辛苦，每天早出晚归的去乡下收购生猪，然后再宰杀运到市场去买，以维持一家子的生计。他们有个儿子，上小学一年级，春华在家操持家务，照顾孩子，这是个既普通又不失幸福的三口之家。

春华没有文化，她的审美很直观的体现在她家那墙上贴满的花花绿绿的明星肖像上，而且是那种年画质感的画面。闲暇时，她就不停地给家人编织毛衣。儿子身上穿的外套帽子无一例外地色彩鲜艳，上面必定要绣上她认为好看的花鸟虫鱼的图案，那么多的颜色交叉一起繁复又俗气，而她却认为很是漂亮时髦。

她在打扮自己时亦是如此，长发披肩，脸上涂抹着厚厚的粉底，特别是嘴唇，标准的烈焰红唇。她喜欢恨天高，喜欢穿紧身时装，虽然廉价俗艳，但自我感觉良好。同时，对于同村好看的同伴的穿戴方面，她亦会毫不吝惜地予以赞美，有着发自内心的羡慕。

她不算是个称职的主妇，在所有家务事里，烹饪是被她排除在外的。除了厨房，她的爱好和耐心几乎都集中在家人的外部营造上了。她只会做简单的米饭，切的肉丝和手指一样粗细，无论做什么菜都以最原始简单的方式完成，炖汤是她认为最不费力的一道菜。所以，有时候老王下班无论多累都会自己下厨。

两口子都是热心善良的人，村里有户残疾困难户，一家子很少能见到荤腥，老王经常会把一些卖剩下的肉送给他们打打牙祭。春华也时常地送点炼好的油渣过去，那一家人感激涕零，经常的在村民们面前念他们的好。

为了改善家里的居住条件，春华在儿子即将上初中时找了份工作，在侄女家开的发型室里帮忙，这工作很适合她，有充裕的时间装扮自己。

那段时间，我们经常会听到春华对这份工作的满意，她说发型屋生意很好，里面请了好几个小工，侄女婿是理发师，手艺不错，特别是节假日，生意更是火爆。她在说这些的时候是一脸的满足，还邀请大家去那儿找她做头发。

只是这份工作没维持多久，她就没继续了。原因是侄女婿出轨，和她侄女离婚了。

虽说又失业了，但也开启了春华不甘于做家庭主妇的先河，此后她又做过饭店服务员的工作，老王依然做着自己的本行，两人想攒钱买房，尽早搬出这个冬不暖、夏不凉的蜗居。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俩口身后虽有个庞大的家族链，却无一个能给他们点滴的依靠和帮助。相反，双方的老人都健在，在赡养方面，什么手足之情都在责任分担面前被划分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春华和老王辛苦又乐观的维持着一个普通的小家，他们和所有的亲戚四邻都保持着友好。哪怕是如此的谨小慎微，还是在有些日常方面和房东有些嫌隙，这就更加加剧了俩人要有自己房子的愿望。

后来，老王找了朋友相帮再加上自己手里的几万块钱，勉强凑够了首付，在城里买了套一百多平的房子。简单装修之后，春华一家就都搬了过去。从那之后，村里就很少再见到他们了。

后来，听说春华一家在搬到新家不久，为了缓解老王的压力，自己又找了份超市工作，只是没多久就发觉自己怀孕了，于是只得在家养胎，后又生了一个儿子……

前段时间偶尔见到曾经和春华相好的一个本家小嫂子，问起春华，她说现在的春华日子过得很好，老王还是做老本行，但没那么拼了。大儿子参加了工作，很争气呢，年薪6位数。

他们的小儿子也上高中了，家里又买了套房子。春华在家专职主妇，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织毛衣，清理家务，新家被春华收拾的很干净，还养了很多盆花草。但在做饭方面，依然是老王的专属。

前段时间又听说，春华就要当婆婆了，大儿子买了婚房，马上要结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