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金

30年前在这方圆几里，李二姑那真是：屎壳郎爬灯泡——赫赫有名。无论男女老少没有不认识她的，好像都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见面都恭恭敬敬地叫她李二姑。李二姑只是她的代称，具体她真名叫什么，没人考究。

李二姑之所以名声大噪，是因为她有一双不同于常人的“神眼”：据她自己说，她能看出你遭到什么灾，遇到什么难；家里有人病了，是遇到哪方的鬼，得罪哪路神仙。她能说得有鼻子有眼儿，跟真的一样，让你不得不信。李二姑凭着她的一双“神眼”受到众乡邻的顶礼膜拜。

小时候，我体质弱，三天两头病，不是害疟疾，就是伤风头疼发烧了。病久了，体质更弱，走路无力，说话没劲，饭不想吃，老想睡觉，一副快要死的样子。母亲害怕了，认为是中了邪，便找李二姑给看看。李二姑还真是个热心肠，有求必应，趁上午集体干活收工的时候，家都没回，直接给我“看病”来了。她先摸摸我的头，惊声尖叫：“哎呀，不好了！这孩子魂叫小鬼勾走了！你看看他，额头上青筋条条暴起，浑身散了架，要不是你家的神灵在罩着，他早就去了！……”母亲早被她吓了个半死，忙不迭地央求：“李二姑，你行行好！快想想办法救救孩子吧！”

李二姑一副比母亲还急的样子：“快——快——准备东西，我来问问是什么鬼勾的魂。”于是，母亲舀来一碗清水，抽一根筷子，找来一黑二白三根线，交给李二姑。李二姑咦咦啊啊说了半天，说是我五九年死的三舅勾走了我的魂。李二姑使用鬼把戏，用鬼话唬得我母亲杀了仅有的一只打鸣鸡招待她。按照李二姑吩咐：先给三舅买香、纸上坟，再连叫三夜的魂，我才能好起来。当时，我就纳闷：五九年三舅死时还没有我，他根本就不认识我，怎么会找上我呢？

后来真的好起来了，但不是李二姑的功劳，多亏了老中医的三副中药：健胃、消食，还拉了一堆蛔虫。

再后来，我还跟李二姑合作一回：我高中毕业那年，一亲戚说是中午请我帮她写几个毛笔字。我受宠若惊，真是太抬举我了——别说写毛笔字，钢笔字写得还不成型呢！居然有人请我？但亲戚是认真地，我只好硬着头皮去了。没想到是给李二姑代笔。

亲戚家里不顺当：猪死、鸡瘟、孩子病，几次家里柴火着火，差点酿成火灾。亲戚认为是得罪了哪路鬼神，请李二姑来施法问道。只见李二姑哈欠连连，泪流不止，“啊——”的一声仰倒在地上，许久不见动静。突然翻身坐起，哭（也像唱）着说：“我本是你家的仙姑娘，你们不敬重我，我很生气了！你家才接连遭祸殃啊！……”吓得亲戚急忙朝着李二姑磕头赔罪。李二姑一指我：“记！”吓我一跳，急忙按她交代，在叠好的红纸上写上她说的话。中午，亲戚盛情款待了李二姑，当然也包括我。

不久后，李二姑突发脑溢血，虽经及时抢救，仍落下嘴歪眼斜、腿瘸、胳膊拽、语言不清的后遗症。见此情景，附近的很多乡邻都嘲笑地说：“李二姑你这么大的法力，怎么就治不好自己的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