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森林

家乡水域宽阔，塘堰密布，河湖纵横。有水的地方，就会孕育生机，那些水草荷菱，总会把家乡的风景点亮。现在又是藕花菱角满池塘的季节，不由就让人想起那荷花的艳、菱角的甜来。采菱弄荷总是人世间最美的风景，“荷丝傍绕腕，菱角远牵衣”，那菱角的枝枝蔓蔓，总会牵动我的思绪，飘回故乡。

每当三月，那些深埋淤泥中的老菱角从水底冒出细长的茎蔓，长出三两片嫩嫩的叶片，我们就知道，菱角便开始了它们又一次轰轰烈烈的生命轮回。菱角的生命力极其旺盛，繁殖速度非常迅速。前几天池塘中还是稀稀疏疏的几株菱角幼苗，纤细、瘦弱、单薄，可再从池塘经过时，不经意一个回眸，蓦然发现，在不觉中满池塘里都是菱角那圆圆的菱盘。就像王建诗中写的那样：“如今池底休铺锦，菱角鸡头积渐多。”那些菱盘紧挨着，池塘就成了一张绿色的地毯，柔和静美。那满池塘的菱角安静地生长着，和着那些荷花菖蒲，和着那些蝴蝶蜻蜓，把家乡装扮得分外美丽，意境悠远，让人遐思无限。“石为枕，醉为乡，藕花菱角满池塘；虽无中岛霓裳奏，独鹤随人意自长。”向子湮的词中藕花菱角的世界是那么的引人入胜，让人如痴如醉。王安石笔下的菱角又是一番安闲惬意生机盎然的情趣：“斜径遇通南埭路，数家遥对北山岑。草头蛱蝶黄花晚，菱角蜻蜓翠蔓深。”

六月开花，七月结果，八月果熟。菱角的每一点变化都会让我们惊喜。立秋过后，风中就会传来菱角成熟的消息，满世界都是菱角的味道，脆生生的，糍糯糯的，泛着一种清爽和香甜，勾起人们的欲望和垂涎。

菱角熟了，采菱应是这个季节最幸福的劳作。家乡的菱角有两种：一种是四角的，状似狗头，我们称之为狗头菱角，又叫野菱角、青菱。另一种是两角的红菱，形如牛角，我们叫它家菱角，相比青菱、红菱个大，易剥、米多、味美，是我们的最爱。

为了品尝菱角的美味，人们总会各显神通，去采摘菱角。有人直接跳进那一汪碧绿的池塘，在那一片菱角的天地里，自由地采摘，边采边吃，那份洒脱与率真，让人艳羡。有人用秧耙把近岸的菱盘扯到水边来摘。如果池塘里的水较深，人们就把麻绳或草绳的一端系上石头和树杈，然后把它们扔进池塘中那些菱角丛中，再把绳子慢慢拽起，那些树杈便会缠住菱角的藤茎，把菱角带到岸边。然后，人们就随意地坐在塘埂上，不急不忙地在那些菱盘藤蔓间找寻菱角，将他们一一摘下。不论是家菱角，还是野菱角，它们真多真大啊，不一会，就会摘得满满一盆。人们端着满盆的菱角满意而归，当然，大家准会顺便带回那些菱角的茎叶，正好可以用它们犒赏家里的猪和牛，让它们也尝尝鲜。

最优雅的情况是找来一叶小舟，摇到那一池菱塘之中，在那一片菱角的绿海中，慢慢地移动，慢慢地采摘，那个悠闲劲儿，真能羡煞人了。偶尔，小舟轻轻一动，那些菱叶便开始荡漾起来，涟漪一圈一圈扩散，很美很美。如果采菱的是二八少女，兴致来了，哼几句家乡的小曲，那就更加妙不可言了。“兰棹无劳速，菱歌不厌长。”那美妙的歌声总能把人的情绪渲染到极致。那甜甜的菱歌中深深地表达着对故乡的赞美，对生活的热爱，对爱情的向往。

采菱永远是一种最美妙的体验，在如画的田园里，感受那份宁静、那份悠远、那份闲暇、那份美好。采着采着就会忘了时间，是自己不想走呢，还是那些荷菱百般地挽留？置身于那一片绿海之中，真的是欲罢不能。荷花菱角皆有情，绕腕牵衣欲留君！那样的场景，让人沉浸，让人留恋，让人甜蜜。

每到菱角成熟的季节，小城里总会有许多人在兜售菱角，那些清新可人的青菱，那些鲜艳亮丽的红菱，让我想起很多很多。其中，我就会想起母亲卖红菱的往事来。20年前，我家刚搬到小城的时候，忙碌惯了的母亲，一时还没有适应新的环境，总觉得闲着难受。那时正好是红菱上市的季节，看到别人在商场里卖菱角，母亲就决定也回家乡摘些红菱到县城卖。母亲每天下午回去摘红菱，第二天早晨打早赶回县城，拿到市场去买。十多天下来，居然卖了1000多元钱，虽然辛苦，但是母亲还是很高兴的。现在每每提起那段日子，母亲还很自豪。

母亲现在也总会到街上买一些熟的或生的菱角。那些菱角总是让我们感到异常的亲切，它们总能撩起浓浓的故园情，牵动我们不可名状的乡愁。不管是家菱角，还是野菱角，我们都能吃出家乡的味道、母亲的味道，那是人生中永远都忘不了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