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顺金
1995年6月,当走出省城一所中专学校的时候,我便隐约地感到要告别这个地方了:4年来,老师谆谆教诲的身影,足球场上的欢乐和阅览室里的闲情别致,再也回不去了……
突然间,我恍惚闻到了家乡稻谷和板栗花的芳香,看到山谷中成片竹林泛起的波浪,听到麻栗树尖上的风声,还有山坡上奶奶防止老鹰抓小鸡的喊叫声……
毕业分配的渺茫,让我没有心思谈情说爱,便卷上铺卷从高楼耸立、人头攒动的都市,回到了满是大山、树木、青草和夜晚漆黑一片生我养我的信南深山小村。
毕业分配遥遥无期,等待上班的焦急心情可以用夏天的骄阳来形容。我特意将过眉的长发剪成寸头,降低头部温度,方便在家中干活。
从7岁开始,12年在校上学读书,我没干过什么农活。一个一米七八的大小伙如在家好吃懒做,众乡亲会有闲言碎语,一贯表现优秀的我是不愿任何时候沾染污点的,等待分配的漫长岁月对于我来说是一个前所未有的考验。那就干呗,七月里的一天时间太阳就将我晒黑。我头戴草帽,身穿劳动布长服,挥舞镰刀,在板栗树下除杂,打扰了一窝土黑蜂,其中一位“悍将”朝我鼻梁直冲而来,我中“箭”了,鼻梁上肿胀辐射到眼睛,两眼顿时眯成了一条线。不久的一天,眼睛聚光的我在板栗林中发现一只断板龟,重1.4斤,父亲上清水街将它卖了70多元,那时在我家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当迈着懒散的步子上山采茶,看到母亲弯着腰,手指一刻不停并缓慢地在行行茶树中挪动身体时,我对母亲说,赶紧给我找一个媳妇吧!好替咱采采茶、做做饭……母亲立即摇头说才不呢,要找城里的姑娘当媳妇。
我的头发也渐渐长长,板栗全部收到家里。剥好的板栗要翻山挑到5公里外的清水街,从清水街搭车运到李家寨镇板栗市场上去卖。父母为使板栗赶早卖出好价钱,往往是夜里两点多就起床出发,两麻袋重100斤左右的板栗把父亲瘦弱的身躯越压越弯。我心里一阵阵愧疚,不能像一个寄生虫,剥夺父母用汗水甚至是呻吟得来的劳动成果。“父望子成龙”,我不能“子望父成马”,无论如何要随父母“出征”,哪怕是为父母减少一个板栗的重量。从此我先后“出征”了3次,共挑了210斤板栗。其中一次因歇脚起身挑板栗时,把扁担弄反,将扁担挑断,大家都友好地笑我挑得太“多”了。
茶叶采过了季节,板栗也卖完之后,天气逐渐凉快。在看不到电影,走不到水泥路面,夜晚只能听到蛐蛐叫声的时候,盼望上班的渴望像毛草一样疯长。我不时爬上屋后山顶,笔直站立,目光越过层层山梁,一次次遥望县城……
比我还着急的要数我的父亲,他感觉祖上多少代没有我小(方言)有“出息”,却一直分配未果。那天,天刚亮父亲就出发去县城,夜里很晚才回到家里,人还没坐下,就从内衣兜里掏出一张纸。我跳起来,一把扯过,只见是一张报到证,上面赫然写着我的名字,下方盖有一个庄严的红彤彤的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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