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雪林

“小暑大暑，上蒸下煮。”到了每年的暑期，太阳像火球炙烤着大地，满世界绿树铺满浓荫，知了又从早到晚不知疲倦地喊着热的时候，那消暑生凉甘甜多汁的大西瓜就向千家万户走来。

大清早，菜场，路口、树荫下、小区里……小城的角角落落，不知何时冒出许多拉车的、开三轮的、驾驶手扶拖拉机的卖瓜农民，满满的、圆滚滚的装满了一大车，青皮的、花皮的脆脆绿绿，偶尔瓜蔓上还保留着一片两片带露的瓜叶，瓜儿新鲜水灵、饱满圆润，沾泥的还透着田野泥土的芬芳。接着，燥热的空气里就会不断飘来农民大哥或大嫂的清脆吆喝声：“卖西瓜哎，又甜又沙的大西瓜哎！”

我记得小时候每年夏天西瓜下市时，兄弟姐妹们就馋得不得了，常常闹着父母买西瓜，因家里拮据，哪有多余的钱买西瓜，可是又拗不过儿女们的渴求，父亲母亲总会心软下来，偶尔挤出一些钱以解儿女们的羡馋。特别赶上月底发工资的日子，中午下班时分，赤日炎炎，热浪滚滚，父亲的自行车保准适时地夹着一个圆圆胖胖惹人垂涎的大西瓜。到了屋里，父亲又不让马上吃，吩咐我们到隔壁邻居家打桶井水，把西瓜浸在桶里，等到午睡后再吃，说这样经过井水冰后会更加清凉解渴。父亲吃过午饭就休息了，我们兄弟姐妹怎么也睡不着，一会爬起围着水桶转悠，还不时将手插进桶里拨弄着西瓜，看着西瓜在水桶里荡漾起伏，心中迫不及待地馋欲难耐。

终于等到父亲午睡起，他用左手将西瓜从桶里捞出，托起水淋淋的瓜儿靠近耳旁，右手砰砰拍了几下，这时我们就会异口同声地问：“熟透了没？”父亲笑着说：“保准甜掉你们的大牙！”我们就会乐得前仰后合。然后，父亲轻快地将瓜放在桌上，举起菜刀，只听清脆的“噗”一声，西瓜就炸裂两半，青皮红瓤，一股清凉甘甜沁人心脾之气溢出，顿觉眼神也凉悠悠的。

吃过的西瓜皮母亲有时也舍不得扔，用刮皮刀削去表层青皮，再用菜刀削尽啃剩的红瓤，切成条块，凉拌或清炒都好吃。西瓜子用盆接着，漂洗干净，放在烈日下，一个下午就可晒干，等到夜里乘凉，母亲炒熟，一人分一小把。躺在大院里竹椅、竹床、或门板上，遥望满天星斗，沐浴习习凉风，听着精彩传说或迷人故事，磕着香香的瓜子，让人感觉日子甜蜜芬芳。

现在大棚培育，西瓜一年四季都有售卖，生活也逐渐富裕了，吃西瓜已不再是难事，可父亲、母亲先后去世了，兄弟姐妹们各自成家分散在城市的角角落落，难得一聚，儿时夏日父母为我们兄弟姐妹分食西瓜的欢乐场景，已成了遥远的记忆。如今回忆起来，令人唏嘘，再也回不到儿时了，再也不能沐浴从前那温暖温馨时光了，即使暑季里天天吃西瓜，却再也无法吃出儿时的味道来。

怀念儿时吃西瓜，更怀念父母都健在的那个，虽然清贫但却又其乐融融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