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广学

豆子、石头和老歪是要好的伙伴，一块儿上的小学和初中，豆子初中毕业考上了幼师，现在是镇上第三小学幼儿园的老师。石头家底好，爹在县城搞房地产开发，石头上初中就玩手机、穿名牌，学习一塌糊涂，作业都是老歪代劳，初二没读完就跟着他爹去闯天下了。

豆子喜欢读老歪的诗，老歪对豆子不冷不热，豆子心里就酸酸的，眼睛潮潮的。

老歪清楚石头在追豆子，石头也知道豆子和老歪那种朦朦胧胧的情感，石头把老歪邀到酒馆去喝酒，酒至半酣，石头借着酒劲遮脸，拍了一下老歪肩头，说：“别和我争了，豆子我非娶不可，这年头有钱才是硬道理，你写的那些破诗能值几毛钱？教授多如狗，大师遍地走，诗人又算个球？诗人都是一群疯子说着梦话……”

“你住口！”老歪一拍桌子站起来就走。诗歌在老歪心目中是那么的神圣，他绝不允许有人“玷污”它，一歪一歪地走到吧台结了账。

豆子出嫁那天，老歪去喝喜酒，那天老歪喝得多了，喝醉了的老歪回到了荷塘鱼房内，泪水打湿了枕巾。

两年后，豆子的女儿出生了，石头和豆子央求“大诗人”给小宝宝取个名字。老歪仰望一轮皓月，点点星光，很诗意的样子：“那就叫星星吧。”

小星星越长越可爱，会说话了，“干爸干爸”地喊得老歪心里甜甜蜜蜜的，老歪抱着小星星逗她玩，教她唱歌，教她认字，豆子的泪水往往就情不自禁地下来了。

石头爹在县城开有公司，事业正顺风顺水的时候，石头爹突发心梗撒手走了，石头接过了爹的担子。

但石头打理公司的能力根本不及他爹的一个零头，石头爹是从苦难中一点点磨炼出来的，而石头纨绔弟子，在空里耍惯了，面对这么一大摊子毫无经验，不出两年，负债累累，人走鸟散，石头变卖父业，东躲西藏。债主甚至找到学校找豆子要债，豆子疲于应付，以泪洗面。

豆子要和石头离婚，石头不答应，找老歪和事，老歪劝豆子：“家和万事兴，看在小星星头上，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吧，只要有人在，兴许石头还能东山再起呢。”

豆子说石头在外边有个女人，起初老歪不信，他打手机问石头，石头赌咒发誓说要有那事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大约过了一个月，豆子拿来一叠相片，相片上石头和一美貌女子搂搂抱抱，恩恩爱爱，在酒店在河边在公园……豆子说我是请人跟踪偷拍的。

老歪约石头在城里会面，老歪把那些相片呼啦一下甩在石头面前桌面上，石头看了一眼，先是吃惊，但很快镇定了，冷笑一声：“我认了，这是事实，我栽在你手上了。不过，你也不地道，用这种下三烂的手段来拆散我和豆子，你不是早就想得到豆子吗……”

没等石头说完，老歪一拳砸在石头脸上，怒骂：“你贱！豆子，那么好的女人你不知珍惜！”

回去后，天快黑了，老歪又骑个电动车来到镇上，到豆子家，老歪说：“石头糊涂运也该走完了，他也认错了，你进城把他接回，好好过日子吧！”

豆子眼泪下来了：“他欠着那么多的债，这日子还咋过？”

老歪说：“从头开始，债，慢慢还，我已经想好了办法，眼下村子里人大多外出打工了，闲田多了，我给你们转包几块水田，再改造成鱼塘。养鱼种莲，让石头跟我学着干，只要肯下功夫，还是能挣到钱的。”

目送着老歪渐行渐远的背影，豆子两颗清泪慢慢地溢出了眼眶，忽然，豆子冲那个一歪一歪的背影大喊一声：“大水哥。”

这久违了的喊声竟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亲切！那年老歪考上了大学，为了挣够学费去建筑工地干活，火样的毒日头晒得老歪眼发黑，不慎从楼上摔下来，摔跛了一条腿，摔灭了大学梦，走路一歪一歪的，“老歪老歪”地被人喊顺了口，他的名字“大水”倒被人给淡忘了。

老歪转过身来，一脸的泪水，一种幸福感霎时弥漫了全身。

“大水哥。”又一个亲切的喊声传来，石头从暗处走了出来。

今夜月儿好大好圆，好像诗人老歪笔下的一首明亮的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