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 杨

成家立业后，我搬家到县城去住，离开乡下老屋三十多年了，没有陪父母住过一夜。

为了生活，我像一只飞鸟不停地在外面奔波。在东莞做生意后，回老家总是来去匆匆，除了每周简短的电话问候，就是春节回家陪父母呆上几天。每次出差顺便经过父母家也是简单交流一小时，就又走了。自打离家，每年年夜饭后，也是留下一堆碗筷，又急匆匆赶回县城里睡。

前几天本家大哥娶儿媳妇，我从南方赶回去随礼，赶到时已是月上柳梢头。大嫂很热情，上一大桌丰盛的菜，拿出了珍藏多年的好酒。因为我是开小车到大哥家的，城里的朋友也提前约好饭后回去打牌，就推脱不喝。我对大嫂说现在酒驾查得严，查着就拘留。大嫂说起了薄话，老幺混大了，看不起你穷哥嫂啦！盛情难却，与大哥干杯，一醉方休！喝高后我不能开车回城，决定陪父母睡一夜。小侄子扶着我回到了老屋。

母亲听我说要和她们搭床过夜，开始很是吃惊，说家里灰多，又很脏。我坚持说在她们床沿边睡。母亲这时就像刚得到新玩具的孩子一样兴奋，堂屋和厨房里来回跑，端洗脚水，拿擦脚布，仿佛母亲年轻了好多岁，走路都是一阵风似的。

母亲拿出平时不舍得用的被子和被单摊在床里沿，我醉眼朦胧中看见老母亲用鸡毛掸子扫了十多次床单，她呢喃着说：儿子回家了哟，家里有灰呀……

我躺在床上，因为酒精的作用迷迷糊糊的，老母亲又在床边放了毛巾和茶水。老父亲因为也喝了点酒，早已鼾声响起，老母亲和我说着话。一会儿问南方热不热，平时能吃饱不，小孙子淘气不，一会儿又说起庄里的老李家老母猪生了十八个崽，并且答应把头崽卖给我家，她已经交了定钱，老李家人实在，不会反悔的。接着又说前几天他们老两口架子车掉到沟里拉不上来，路对面的二狗帮助拉回来的，并且二狗又帮他们把东西码好……

我也不知道母亲说了多少话，应着应着就睡去了。雄鸡三唱的时候，母亲在厨房做饭的声音把我吵醒，一看手机还没五点，就问母亲咋起这么早？母亲说自从我上学时，她就养成了早起做饭的习惯，虽然我已离家在外三十多年了，她的习惯仍没改变。每早她先烧好稀饭，天亮时再让父亲去买馍馍。她说我还经常想着早起送你上学的事。看着从稀饭锅里升起的雾气，我不知不觉眼睛潮湿了。

天亮时父亲买来了油条，母亲端来了稀饭，我就着母亲腌制的盐菜喝了两大碗稀饭，又吃了两根油条，母亲高兴地看着我，好似不认识我了。

饭后我要回城，母亲来到车旁送我，又叮嘱我开慢点，说国家政策好了，什么都有了，不用担心他们。末了，老母亲好似无意地说了一句话：“查酒驾好呀！”

车走了好远，我一直默默地回味着、咀嚼着母亲的这句话，感动着、愧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