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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种疼痛


金 鱼

20岁那年,我被挤下了高考的独木桥,只好独自来到县城的一家工厂打工。然而上班不到半年,一次意外的机械事故使我失去了左手的中指和食指。

在医院治疗二十多天后,我出院了。这时离中秋节还有3天,厂里给我放假,让我回家休养。  

母亲对我回来并没感到意外,只是很惊喜地说:“你们单位真行,提前就放假了。”母亲以为我就是回来过中秋节的。

从走进家门,我的左手就一直揣在裤袋里。我若无其事地跟母亲说话。我知道这件事情想隐瞒下去是不可能的,看着母亲脸上露出的喜悦之情,我只能在裤袋里紧紧地攥着手。

我问父亲干啥去了?母亲告诉我,说我的表哥今天结婚,他喝喜酒去了,可能晚上才能回来。

母亲问我:“饿吗?”我说我早上吃过饭了。母亲说:“你渴了吧,到屋里凉快一会儿,我去东头的瓜地买两个西瓜。”

啃了几口西瓜,可能是过于紧张,竟不慎将西瓜掉在了地上。去捡西瓜的时候,我用的也是右手,这引起了母亲的注意。她问我:“你的左手怎么了?”我说没事,只是碰了一下。母亲听了,竟一下子扑过来,说:“快给我看看。”她拽着我的胳膊,硬是把我的手从裤袋里拉了出来。母亲只看了一眼,竟孩子般“哇”的一声哭了。

母亲反复地看着我的手,哭了足足有10分钟,这才问我:“碰了多长时间,还疼吗?” 一整天,母亲的神情呆滞,说话总是前言不搭后语。中午给我做了一碗面条,给我端到房间后就走了,一个人回到东屋坐着,眼睛直直地盯着一个方向。其间,我去看过她几次,试图以我强装出来的笑容安慰她,但每次出现在母亲面前时,引发的都是她再一次的哭泣。

到了晚上十点多钟,父亲回来了。父亲一推大门,母亲就立即打开了院里的灯。我知道母亲根本就没有睡,她在等父亲。

也就是三五分钟的时间,父亲就匆匆地推开了我的房门。我知道母亲在这三五分钟里,已经把我的情况跟他说了。

父亲来到我的床前,他看到我没有反应,以为我睡着了。他扶着床头,慢慢地蹲下来,把头接近我放在身上的那只手。父亲的眼睛有些近视,他的脸离我的手很近,我感觉到他呼吸的气流喷到了我的手上,热热的。

父亲看过我的手之后,竟一下子坐到了地上。他站起来的时候,我从眼睛的缝隙里,看到他也流泪了。昏黄的灯光映着他的脸,黯然的表情,无声的。

父亲离开我的房间时,脚步很轻,他几乎是一点点地挪出我的房间的。不一会儿,我听到父母房中一阵极力抑制的抽泣声,那哭声中有一种无法言语的痛。

这就是第三种疼痛——父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痛苦却无法“代子受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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