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 德
一
草坪上,几个小孩在玩水。
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挽着裤管。后来,裤脚湿了,裤子湿了,上衣湿了。再后来,鼻翼上是水,耳垂上是水,发梢上是水,浑身上下都是水。
这是初秋的下午,天已经凉了。玩过水后,几个孩子又在玩“骑马打仗”的游戏。一两个回合,三五个趔趄,七八声嬉笑,个个便摔翻在地上。再起来,身上泥一片,水一片,伤一块,痛一块,然后,闹一声,嚷一声,继续玩。
一个人,若没有从这样的童年走过来,一定不是在诗意中长大的。
二
我有一个朋友,是位画家。
有一天,他邀我到郊外。干什么?看蚂蚁。他在一只肥硕的蚂蚁屁股上,轻点一丝朱红。整个上午,我们盯着这只红屁股的家伙,一会儿拖回一粒空壳的麦芒,一会儿在巴掌大的地方逡巡一阵子,一会儿对着一根高挑的草疑神疑鬼,一会儿优雅地为另一只蚂蚁让路,一会儿又急匆匆地去打上一架。
我们两个人,仿佛被它牵着,一会儿驻足在这一处,一会儿又蹲伏在那一处,一会儿手舞足蹈,一会儿又凝神屏息。我们看它,它一定也好奇地打量着我们这两个傻傻的家伙。
被盯梢终究是郁闷的。那只蚂蚁突然钻进窝里,半天没出来。我们的心在等待中,竟好像也被困在了幽深的地底,半天没上来。
赏玩一只蚂蚁,与被一只蚂蚁捉弄,都是一种欢喜。
三
与人对酌,喝着喝着,人走了。
开始还茶烟缭绕,后来,烟萎了,水凉了,气氛没了,心绪乱了。
此时,一朵白白的云飘过来,投在不知哪里的玻璃幕墙上,又反射落到杯子里。一刹那,杯里也有了大乾坤,一朵云,在杯中荡呢。
赶紧再续一杯开水,云在水里,水在云里,云水升腾在茶烟里。轻啜一口,然后,小心翼翼放下,喜对一朵云,相看两不厌。
酌,与一朵云相对,多美多好的意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