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新日

最初还是普通的巷子，慢慢的，就被城市挤得看不见了，需要走过一条条纵的、横的街口，才能寻得见隐在闹市里的老街，幽深得如一句意味深长的古诗，需要仔细品味才能找到它的尽头。

古巷是小城的绅士，隐居在繁华之内最僻静的一隅，如果不是很了解这个城市，领悟它曾经的精华，你不会发现它的踪影，自然也无法感受它的优雅和宁静。

最深的巷子在记忆里。中国大大小小的城市里，都会隐着几条这样的古巷：古旧的围墙立在两边，斑驳的痕迹夹着黑的白的墙壁，木的、水泥的电线杆上贴满了广告画，墙头上爬满串串藤萝，或是美丽的花朵。模样都似曾相似，都遗留着前朝的古风，朱红大门后面关着的，是一族族发黄的家族史，有悲、有喜、有辉煌、有堕落，门口灯笼照亮的，是孩子们最欢快的笑声。

小巷窄窄的，长长的。天天上演“乌衣巷口夕阳斜”的景致，岁月深处，几个老人坐在墙根下，手里缠着夕阳的余晖。

小巷曲曲弯弯地延伸着，走了一段，感觉已到了尽头，可是一转弯，却依然还是巷道深深。小巷是城市里的老人，已经经历了叱咤风云，就像一枚熟透的果实，静静地呆在枝头，它总是悄无声息地隐在闹市里，如宁静的黄昏。

记忆里的小巷是美好的、神秘的，每一处木楼，每一个雕梁和屋角都是神奇的世界，有晃着贼光的石板路，有送水人清脆的铃声，有木格子窗棂后面飘出的京剧，还有阁楼上的哀怨的二胡。最迷人的，是春雨时节，小巷里零零星星地开出几朵伞花，偶尔会有几朵油纸伞开放着，如叶子般结在小巷长长的藤上，淋湿的，还有几声鸟叫。

小巷是悠闲的，连行人都踱着方步，即使是穿着高跟鞋，也不会有闹市那急促的脚步声。它闹中取静，别有天地，却仍是人间。老式的厨房里，炊烟悄悄从烟囱腾出便直起腰身，飘向高楼的远方。

小巷是古代文人的墨香，抑或一句句凝重的诗，柳林巷、古井巷、法院胡同、鲍氏街、文化街、月光巷……虽然现在它们已褪去昔日的芳华，但依旧是这座城市里的风景，即便物是人非，可依然是城市灵魂深处的美好记忆。毕竟，它的过去，曾经就是这座城市的象征。

老人们是小巷的遗落的散板，墙上斑驳的青苔绿了起来，门上残破的春联褪却了颜色，他们是季节熟透的心语，是时光流逝中的标点，古巷是他们最长的标注。流动的风，不知道带走了他们多少倾心的梦想。

城市里住过的和没住过深巷的人，都是这座城市的过客，那些承载了岁月痕迹的青砖黑瓦、雕花瓦当、朱漆门廊，反而让人怀恋起来。

其实，每个人的记忆最深处，都有一条清幽的小巷，连接着历史悠久的传说和景致迷人的小花园，连接着多彩的梦想。时光流逝，小巷已经成为一种记忆，一种由老宅、作坊、门市、石头狮子组成的画面，隐隐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