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岸
很多作家朋友到了中牟县，都会饱蘸深情，妙笔生花，情不自禁地讴歌雁鸣湖的幽美、黄河的雄浑，凭吊官渡古战场的豪迈、孔子回车处的宽厚，怀想列子御风的飘洒、潘安容貌的俊秀，赞美现代化的汽车产业园、绿博园，感叹时尚的华谊电影小镇、方特游乐园，我却对郑州牟山湿地公园情有独钟，将目光和雅兴聚焦在这一片神奇的山水上。
中牟县座落在平原上，城外原本没有山。东汉献帝建安五年，曹操和袁绍在此处进行官渡之战，双方修筑了庞大高耸的土山，互相对峙。这些在战争中建筑的防御工事经过岁月的洗礼，顽强地遗存下来，被后人称为“牟山”。明朝正德十年，《中牟县志·山川》修订，其中记载：“牟山，在县治北五里，高十余丈，延数十里。”大概是牟山上有过不少古墓的缘故，抗日战争以前，当地老百姓把牟山称为“老冢”。当时，在中牟民间还广泛流传着这样的民谣：“正月十六上老冢，上过老冢腰不痛。”正月十六这天，附近的老百姓都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涌到牟山，踏青寻春，尽兴畅游，无比愉悦。抗战期间，为了抵挡日军的长驱直入，国民党政府悍然炸开黄河花园口堤坝，浩瀚的黄河之水果然来自天上一般，滚滚一路东去，牟山因此被冲毁，以致消失。
“从山阴道上行，山川自相应发，使人应接不暇。”《世说新语》的这句对牟山的描述，让后世的中牟人只能心向往之，而无缘得见之。如今，在县城以北，一座巍然屹立的新牟山让中牟人欣喜地目睹了它俊俏的容颜。
郑州牟山湿地公园位于郑州与开封的中间区域，南依中牟县城，西望郑州文创园，东临官渡组团。牟山山体主峰海拔为153米，高度为75米；在蜿蜒数里的山体上，还建有高度分别为25米、30米、45米的三座配峰；整座山系连绵起伏，颇有重峦叠嶂的气势。山下，清阳湖、渟泽湖、南溪湖呈品字型分布，波光潋滟，水色清奇。这些山峰，都是人工堆建起来的，而堆山的材料，除了建筑垃圾，都是平地挖湖产生的泥土。公园集生态水利、景观水利、水生态治理、农业灌溉、观光旅游、休闲娱乐、城市景观营造为一体，凭借“大山大水”的特色，为郑汴区域提供了超大尺度的公众休闲绿地。公园内绿化配套工程完备，主要以乡土树种为主，其中乔木类7万余棵，灌木类12万余棵。特色植物游赏区有盆景园、月季园、牡丹园、榴香国、凤台荷香等园区；同时融合了休闲活动需求，有雪松草坪、观澜广场、儿童乐园、迷踪栈道等游憩区。建成以后，已然成为郑州东部“城市之肺”。作为2018年中牟县政府十件重点民生实事之一，这个号称“世界最大的城市湿地公园”——郑州牟山湿地公园于4月28日开园迎客。
唐代大诗人刘禹锡在《陋室铭》中这样写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在这片如今寸土寸金的土地上，曾经留下了许多古代圣人先贤的足迹。公园中展现的中牟地区历史文化，有牟山天境、回车台、御风台、曹公台、列子寓言园、团沙广场等景点，让人徜徉在历史的长河中，顿生思古之幽情。相传，孔子周游列国，途经此地，遭遇小儿于路中以石筑城为戏，不肯让路。其中一个顽童，以“只有车绕城，而无城让车”之说质难孔子。孔子躬拜这个顽童为师，率弟子绕“城”而过，将一个宽厚待人、虚心好学的美丽传说留诸后世。列子御风而行的飘洒，曹公以弱胜强的豪迈……都能让历史的烟尘激荡起强烈的跫音，在心头奏响。
也许是职业习惯使然，每到一个城市，我便暗自留心这个地方的绿地、园林、花园，闲暇之余，就会迫不及待地去走一走，看一看，体验一下。倘若这个城市有穿城而过的河流，或者镶嵌一汪明珠式的碧水，岸边铺就地毯式的碧草绿树繁花，掩映一条宽窄不等的健身步道，就喜不自胜了。更奢望城市中有一座山，不必太高大，不应太雕琢，但就在下榻的旅馆附近，随时可以登临。这样的城市在北方毕竟不多，南方就比较寻常了。最典型的莫过于桂林，城中有山，山中有城，象鼻山、叠彩山、伏波山、老人山、独秀峰……星罗棋布，点缀城间，美不胜收。诗人贺敬之曾这样歌颂：“云中的神呵，雾中的仙，神姿仙态桂林的山！”可惜的是，这些山峰果然如神似仙一样，不肯降尊纡贵，大多只能仰视、膜拜，不容近亵、攀爬。印象中，南京城里有一座紫金山，济南城里有一座英雄山，温州城里有一座华盖山，是修筑了登山便道的，发现之后，简直喜出望外了。相比于“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的香艳秦淮河、“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的清幽大明湖、“两岸罗衣扑鼻香，银钗照日如霜刃”的旖旎瓯江，这些城中的山更让我欣慰。茶余饭后，爬上山去，尽兴地在山上转一圈儿，再下得山来，一身的透汗，别提多惬意了。
孔子曾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我却恍然有了一种登牟山而小天下的感觉。民谚有云：牛皮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泰山不是堆的。泰山再雄伟险峻，只不过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杰作；既便雄踞全球山峰之首的珠穆朗玛峰，也只不过是地球造山运动的结果。而牟山，就是靠中牟人的英明决策，靠中牟人的远见卓识，靠中牟人的大智大勇，由一块块碎砖烂瓦，一车车钢筋混凝土，一铲铲泥巴土块，硬生生地堆积出来的。因为见惯不惊，我可以不为名山大川或高耸、或险峻、或秀美而激动，但我必须为牟山的“胸中有丘壑、平地起惊雷”式的崛起、矗立而折腰，而倾倒，而五体投地。
古有愚公移山、精卫填海，成为中华先民不屈不挠、改造自然的精神象征；今有中牟人挖湖、堆山，虽然与移山、填海是截然相反的两种工程，其意义却异曲同工，殊途同归，令人敬佩，堪为当代愚公和精卫。
在郑州牟山湿地公园这一叶城市之间巨大的“肺”中，畅快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贪婪地吞咽着负氧离子，大快朵颐，酣畅淋漓，顿时让我觉得，在中牟定居，做一个中牟人，该是多么幸福和快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