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雪林

立秋过后，瓜果飘香，田野里一望无际的稻子正悄悄染黄，水塘里的菱角也逐渐成熟了。

菱角是江南水生植物，果实成元宝形，生于水乡泽国之中。有红菱青菱之分，一般在我们家乡，红菱被称为家菱，多种植；青菱水塘里自生自长，被称为野菱。刚从菱叶采下时，红菱鲜艳妖娆，青菱水灵凝翠。嫩的剥开外皮露出雪白的米仁，送入口，在齿牙轻错中汁液清甜，田野之香沁人心脾。老的煮熟，甘糯香甜让人回味无穷，是大自然馈赠给人们难得的乡土美味。

每当菱角上市的时候，我常隔三差五买些回去，在品尝美味的同时，也品尝远去的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我的家乡在豫东南的潢川，那里被称为“江南的北国 北国的江南”，在它的怀抱里水系发达，沟、塘、湖、堰交错。水生植物众多，莲、藕、荸荠、菱角、芡实……菱角是我小时候最容易得到也最喜爱的零食之一。

小时候一放暑假，我们兄弟姐妹就像出笼的小鸟，扇着翅膀轮流飞到了乡下的姥姥家，那里不光田野风光好，还有众多大自然的美食可享用，好多是那个时候城里小孩很难吃到的。姥姥家在新里集乡的小潢河边，离城三十多公里，外人很少打扰，偶尔有游乡的小商小贩光顾，平时像一潭宁静的秋水，清澈、悠然。生活虽然清苦，但在我们孩子的眼里就是世外桃源。村里桃、梨、杏、枣、李、苹果、柿树人家土屋前后随处可见，一年到头地里庄稼虽然以小麦水稻为主，但苞米、红薯、花生，五谷也间杂，西瓜、甜瓜、黄瓜，瓜类自留地里伴着五颜六色的蔬菜也常爬着青藤，田野里还有紫红的桑葚、黄色的灯笼果、红艳的蛇霉、黑紫的龙葵等野果可尽情享用。一年四季几乎零食不断，但暑假时最容易得到也最好吃的就数菱角了。从夏到秋，村里村外水塘里到处都是莲藕、菱角、芡实，等到稻穗弯下腰的时候，菱角也就长大可食了，那鲜艳的红菱、凝翠的青菱就任你采任你吃了。

菱角成熟的时间很长，从每年的8月至10月，连着夏贯穿秋，虽然夏秋有许多瓜果可食，但在我们豫南水乡的零食中又怎能少了菱角呢？它一直是农家人的口福，尤其是乡下的孩子。

每到这时，我们兄弟姐妹常常会跟着姥姥家村里的孩子们一起，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每天欢蹦笑闹着扛着竹竿，或者用麻绳栓半截青砖当工具，去那清凌凌的水塘里捞取翻采菱角。村外稻田环绕的水塘里到处都是野菱角秧，除了香蒲、荷花、水草，翠绿的菱角秧能将剩余的水面铺满，荷花、香蒲深处蛙声阵阵，偶有被我们的嬉戏声惊飞的白鹭翩翩起舞，蓝天上白云悠悠，在飘着香蒲、荷花、水草混合香气的水塘里采摘菱角，心情舒畅而愉悦。遇着塘边水浅处，挽起裤管就直接采摘，不过大多时还是要借助竹竿和麻绳砖头。站在岸上将竹竿尽量伸向水深处，在菱角秧聚集的地方转几圈，往岸边一拉，竹竿上就会缠绕着许多秧子。攥紧麻绳一头，使劲将砖头往塘中心一扔，也可拉上来几多菱角秧，摘下老菱角还要把秧子扔进水里，因为菱角秧还会继续开花结果。菱角好像一直都采不完，前几天刚采过，过几天又长出了新的。从夏末到整个秋天差不多都有菱角可吃。菱角采多了，扎手又捧不了，我们就摘几片宽大的红麻叶一路欢笑着捧回，有时聚在一起也可装大半洗脸盆。傍晚姥姥收工回来，清水淘洗干净，等烧过晚饭，就着灶火而煮，水汽蒸腾顺着厨窗溢出，绿树浓荫的小院漾满菱角诱人的香味。

吃过晚饭，圆圆的月亮挑上树梢，小村被涂得一片银白。谷场乘凉开始了，姥姥高兴端出菱角，人人有份，凉风鸣蝉，蛙声片片，大人磕着菱角得意笑说着即将的丰收，孩子磕着菱角开始了嬉戏唱起了儿歌。“小小船儿两头尖，水里生长不露脸……”“一根草，塘边饶，水上开白花，水下结元宝……”“翻翻翻菱角，一翻翻一大簸萝，我吃米，你吃壳，菱角壳子扎你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