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保学

不论去过多少旅游胜地，看过多少名胜古迹，都比不上故乡那飘着泥土芳香的黄土地。小时候住过的土屋经常萦绕在梦中，那是难以割舍的情，那是一声声来自故乡的呼唤……

清明时节回乡祭祖，我又回到了故乡，见到了热情的乡邻。尽管有叙不完的乡情，心中最惦记的、最难忘却的，还是我们家的老土屋。

思绪又飞回到了童年的土屋……

土屋，顾名思义就是用土做成的。曾有人不理解土屋为什么那么结实，能在风吹雨淋中屹立几十年不倒。我努力搜索一些儿时有关土屋的斑驳记忆，也许能从中找出答案。

那时候，放学后我和小伙伴常结伴去疯玩，哪有热闹就往哪跑。每年的春天，村子里都有新建的土屋，我们看见哪家在建，就去看热闹。

建土屋，选好宅基地后，用车拉来新鲜的土，按照设计好的尺寸，打桩拉线，准备四根棱条(比较匀称笔直的树干)、几根特制的麻绳(一端粗一端细)，按照墙体的宽度，先用两根棱条特制的麻绳固定住，两根棱条间距就是墙体的宽度，长度则视房屋大小而定。墙体长度的两端用门板挡住，夹住棱条的两头，几个壮男人两人一组，手里拿着榔头，相对着你一下我一下交替着用力将土夯实，俗称“打墙”。下面有人不断将新鲜土运上来，这样不断地重复着，墙慢慢地增高了。等墙打到够高了，安上门窗再建房顶。

土屋的大框建好后，再用水土和好的泥将土屋从屋顶到墙抹一遍。泥里要放上盐和铡碎的草。放盐是为了防止雨水的浸透，放草是防止墙干裂。每年的雨季来临之前，老爹都要找人将土屋进行一次维修。每到过年前，妈妈再带领全家将土屋从墙到棚顶糊上一遍，墙上再贴上几张年画和春联。经这么一收拾，土屋变得整洁、干净、舒适、温馨。虽是贫瘠的年代，我们兄妹五个在土屋里快乐地成长……

每年的春天都有两只燕子在我家土屋的房檐上搭窝安家。燕子也是吉祥鸟，民间就有“燕不入愁房”的谚语。我们全家都特别喜欢燕子，但家里的花猫却不怀好意，每天蹲在窗台上用一双贪婪的眼睛看着燕子，有时还跃跃欲试做出捕捉的动作。妈妈看出了花猫的心思，狠狠地教训了它一顿，从此，花猫再也不敢打燕子的主意了。燕子每天忙碌的身影和婉转的歌喉给土屋带来了无限的生机！

夏天，土屋前的小院墙上爬满了牵牛花和葡萄树。窗前那棵香水葡萄藤爬上了土屋的窗棂。夜晚我和弟弟妹妹们找一块干净的麻袋或大块塑料皮铺在葡萄架下，我们躺着说悄悄话，遥望着远处的星空，猜想着哪颗星星上住着什么样的神仙。偶尔还会有悠扬的口琴声传来，那是刚转业的邻家大哥在吹奏他心爱的曲子，口琴声在土屋的上空缭绕飘远。口琴声也吹动了邻村一个姑娘的芳心，后来这个姑娘做了我的邻家嫂子。十岁左右的我整天缠着邻家大哥教我吹口琴，不知道坏了多少次大哥和大嫂的好事。

夏去秋来，葡萄熟了，从叶子缝里垂下来，晶莹剔透。我早已馋得口水直流，迫不及待地摘一颗葡萄扔进嘴里，真不愧叫香水葡萄，又香又甜，那是我终身难忘的美味，离开故乡后再没吃过那么好吃的葡萄。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红辣椒、野蘑菇、葫芦条等穿成串挂在土屋的房檐上，将土屋打扮得五颜六色。秋日的早晨，爱睡懒觉的我常在梦中闻到米饭的香味，那米香源自奶奶新磨的谷米。

冬日，夕阳西下时，我们这些在外面疯玩的孩子远远地看见自家土屋的房顶上炊烟袅袅，想像着奶奶在给我们做着可口的饭菜，才感觉到饥肠辘辘，于是撒着欢地跑回家。炊烟温馨了我的童年时光，想起炊烟，就想起童年的土屋，想起奶奶和妈妈温暖的脸。如果在黑暗里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感到害怕时，远远望见自家土屋里煤油灯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光和灯光下做着针线活的妈妈的身影，浑身就会充满了力量，心里便不会害怕。

土屋见证了我的成长，承载了我童年的快乐，是我心灵的驿站，也是回不去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