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版:南 湖 PDF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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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枝花,牵来一座山


陈滢

寂静的山谷,寂静的别墅,寂静的山路。花儿是这里的主人。

花儿好热情。匍匐地面,行走山坡,探出墙头,走出院落。花儿自由自在,身着世上最好看的颜色,珍珠白、胭脂红、晚霞紫、金子黄。念起花儿好听的名字,耳畔会响起山泉叮咚,鸟儿欢唱。珍珠花、兰草、报春花、映山红、山桃花、梨花、樱花、玉兰、月见草、野玫瑰、紫藤、月季、蔷薇、金鸡菊、石蒜花……哦,还有那么多像蒲公英一样小巧的叫不出名字的野花。随着季节变换,这些花儿次第盛开,轮换登场。当然,我最喜欢的还是那火红热烈的映山红,生长在悬崖峭壁,怒放出大自然的奇妙。

花儿用微笑,证明山的存在,别墅的存在,春天的存在。花的手指拨动泉的琴弦,弹奏大自然的音乐,在山涧流淌,波澜起伏。这里是鸡公山,被人们称作山神的山,因而,连这里的鲜花,也披上神圣的光泽。

喜欢描述这里的一切。描述鸡公头报晓峰的昂首挺立、老别墅的异国风情、山花的绚丽多姿,泉水的清澈明亮。用散文、诗歌,或者拿出看家本领,儿时就酷爱的素描画。我知道,我不能三言两语,草草描述这里厚重的历史和气势雄浑的景象。我的画笔和稿纸,单薄而脆弱。这让我在凝望神灵般的鸡公山时,心里会徒然生出一种困惑与茫然。

多次攀登鸡公山,多次与山花相遇,多次深怀感受,然而今天的心情,却是别样的。我们被露水打湿的双脚,踩动鸡公山的初春。

山野寂寞而冷峻,凉嗖嗖的,像今天的天气。山风吹动我们厚厚的春装,吹动我们复杂的心情,似乎为诉说某件事情而来,似乎又不是。风在林间弄出窸窸窣窣的响声,却看不见风的影子。犹同在心中躲藏的灵感。

我们的脚步疲惫而拖沓。这个状态是城市行走后遗症。在远离大自然的水泥森林里走的太久,我们的身心已累积太多的尘埃和创伤。或许我们来这里,是为洗涤,为疗伤。

草芽和花瓣上的露水,滋润着我们板结的表情,板结的心境。悄无声息。

我们带着摄像机、摄影机、手机,行走在山峰间,别墅间,花丛间。放开思维,变换角度,记录山花烂漫的盛景。我们敬重这里的一切。眼前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生长在神奇的故事里。我们担心这种神奇,会被时光淹没,融化,吞噬。我们拟定编纂一部名字叫《图说鸡公山》的书籍,把我们收集到的感受到的关于鸡公山的所有图片资料或信息收纳其中。

是的,我们来或者不来,记录或者不记录,这里的神话传奇,如这漫山的花草,如这嶙峋的岩石,如这青葱的山野,依然在这里,静静生长,静静等待,千年,万年。它们本身就是一部史诗,浩瀚幽远,脱俗空灵,与人的想象有关,又与人的想象无关。

这里恍惚是世界之外的世界,时代之外的时代,春天之外的春天。

苍老的别墅,苍老的山路,苍老的树木,是时间的标本和横切面,是横跨几十个国度的记忆,是裸露在苍穹之下的一代人的伤痛,是在炮火中修建,又在炮火中遭到遗弃的异国人的梦。

一栋栋别墅,半睁着老去的浑浊的眼睛,从时间的那头,张望时间的这头。在早晨透亮的阳光里,显得手足无措,不堪而无助。唯有那无处不在的新春之花,赋予了这些百年建筑以生机与活力。

透过眼花缭乱的花丛,我们看见这里眼花缭乱的昨日。史料记载,远古时的鸡公山是沉寂的。明朝时期渐渐有了人烟,容纳那些躲避战乱、匪盗、瘟疫的人们。山顶住居的人多了,自然就形成后来的天街。“春来芳草满鸡头”,一些文人墨客,开始把目光投向鸡公山。

上世纪初, 一位叫李立生的美国传教士沿京汉铁路探奇,发现了这片沃土,从而打破了鸡公山的宁静。他与同是基督教传教士的施道格一起,在西方媒体大肆宣扬,呼朋唤友,召唤来众多的地球人。短短的几年时间,来自二十四个国家的传教士、军阀、商贾、土豪,到这里“占山为王”。他们兴高采烈地注视着这片神性的山,注视着活灵活现的公鸡模样的巨大花岗岩报晓峰。树的阴影遮挡不住他们贪婪的睫毛,蓝色的、褐色的,黄色的、黑色的等等不同颜色的瞳仁,放射出不同用意的目光。

他们建别墅、教堂、医院,建亭台楼阁。鼎盛时期这里竟然达到500处建筑,3000余人口。彼时,前后三十余年时间,这里俨然崛起一座山中小城,一片世外桃源。一片片的别墅群,堪称万国建筑博览。他们伸出白的黑的不白不黑的双手,把未尽的人生梦,从自己的家乡移植到这里,强加给鸡公山。一时间,鸡公山失去应有的尊严。

当初,是不是这一片片山花惹的祸?是的,当初,我们无法绕开的话题。手捧山花的鸡公山,就像一位思春的仙子,唤起西方人士跃跃欲试的种种欲望。

山花把鸡公山装扮的太美了。一枝花,引来一座山的变迁和故事,影响了一个地域的命运。

耀眼的花儿迷离了我们的眼睛。我们似乎看见曾经在这里生活的人们的身影,来来去去,忙忙碌碌,朦朦胧胧,穿梭在一栋栋别墅之间。若海市辰楼,如天街闹市。

有人为私欲忙,有人为事业忙,有人为平凡的琐事忙。当初他们忙的是惊天动地,缺一不可,如今,恍若隔世,又有谁知道他们忙碌的结果和意义呢?

不同肤色,不同语言,不同人种,如眼前的不同类别的花朵,容纳在同一个季节,同一个时令,形成一个暂时的平衡。然而,宇宙总是在淘汰一些不合法则的事物。而且,人类社会也在不停的变幻次序,有时惊慌失措,有时乱了阵脚。战争,天灾,人祸,人为的,非人为的。种种原因,种种手段,不停打破固有的平衡,又不停建立新的平衡。同样,鸡公山没有幸免,在时代的潮水中,起起落落,颠簸流离,历经磨难。

当初的500余处建筑,现在只幸存眼前的一百多处。有些是毁于过去的战争,但更多的是毁于近几十年的一些“败家子”手中。而这些幸存者,许多已经梁柱坍塌,岌岌可危。站在这些建筑旁,如翻看一部古旧的字迹模糊的词典,风带起潮湿发霉的气息,让人嗅到呛人而揪心的味道。

今天所见所闻的一砖一瓦,一枝一叶,一动一静,莫非是他们故事的重现? 那些温柔典雅的花朵,就是那爱唱西洋歌曲的美人。听,她的歌声,飞上天空,成为云朵飘飘的旋律。一朵云,又一朵云,越看就越像一位又一位昂首高歌的老者。高兴,愤怒,慷慨激昂,温柔委婉,他们或许就是曾经生活在山上的圣徒,他们把心中的怨恨、不甘,或者寄托和希望唱给今人,他们实际上是在换一种方式生存和表达。“道可道,非常道。”物质不灭,是天地间隐藏的法理。你是谁?来自哪里?去往何方?困扰哲学家的天问,在眼前这些景象中,我们联想到了一些答案和注释。

云是天空的花朵,花朵是山上的云。云和花朵融汇一起,就是今天的云雾公园,就是展现在山水间的一部历史风云录。

站在高高耸立的报晓峰,我们俯瞰到一座山的成长,一片别墅群的境遇,俯瞰到深深烙印着一个民族的屈辱与反屈辱,压榨与反压榨的累累伤痕,也俯瞰到烙印着累累伤痕的豫楚两地的发展历史。我们为前人的屈辱深感痛惜。在从中获取启示和教益的同时,也领略到我们中华民族的不屈不挠的气概和精神。这既是鸡公山之不幸,也是鸡公山之幸。

关于鸡公山的历史,我们无数次叙述,好像是一种泛泛重复。史料在讲,山民在讲,导游在讲,文人墨客也在讲。我们不停地重复地讲。我们怕世人忘却,忘却一个国家一个地域一座山的记忆和伤痛。

一丝阳光忽然从树丛中照射过来,花朵和别墅,被镀上一层金色。

阳光照亮山野,照亮我们的心情。用文字和图片,记录鸡公山的历史,再现老别墅的故事,给人类留一笔有深意的借鉴,是我们次行的意愿。

除此之外,我们还能为你做什么?

哦,鸡公山,我心中的山神。

花儿开的好旺。匍匐地面,行走山谷,露出墙头,走出院落。寂静的山谷,寂静的山路,寂静的别墅。游人是吵杂而热闹的,这种热闹,又恰恰衬托出大山的幽静。

花儿永远是这里的主人。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山野之巅,清流之上,是花草的家,树木的家,岩石的家,小溪的家。我们都是她的客人。不是吗?

我们随行的几位,皆是挚爱鸡公山的热心人士。吴俊、何军、李德友、蒋中亮、杨峰、涂保俊、王玲,还有摄影师彭京生。为一个约定,为一个信念,大家走到一起。《图说鸡公山》这本书,将是我们献给大大鸡公山的一枝美丽的花。给鸡公山的明天,增添一道风景。风景里讲述鸡公山昨天的故事。

花儿是山神的姊妹,熙熙攘攘,热闹了鸡公山的春。

宏大的春之盛会,在我们的视野里波澜壮阔。

一枝花的故事,一座山的故事,一个时代的故事,在我们心中构思。

哦,多么动人的花朵,从我们的脚下,一直盛开到云天之上。

彩霞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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