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县一高 三(39)班 王思远
杨树最近又火了一把。原因是他竟敢公然在班主任的课上写小说,写的还是言情小说。
他们老班慧眼如炬,一眼就瞄到正奋笔疾书的杨树。“又是一篇言情小说!你能不能学点好?写言情小说算什么,你的文采不能浪费在这上面。”
杨树挑眉,黑色的眸子微微上睨,反唇相讥:“照你说,《红楼梦》算什么?《长恨歌》算什么?罗密欧朱莉叶算什么?”
老班败北,悻悻而归。
看好戏的学生们一一惊叹,完了,又投入到虚线直线抛物线的怀抱中,只余杨树一人。
同学们皆赞他写的一手铁画银钩的好字,秀的一手举世无双的好文采。然而,杨树总能轻而易举看出他们隐在眼底的不屑:文章写得好又怎么了?语文不还是不及格?凭着数理化不上不下的成绩,高考怎么考?
杨树似乎不在意。爷爷告诉他,语文是需求自由与灵动的,就像一棵树苗,如果限制了它的根,那么树苗就永远不可能去探求更多的养分和水源,永远不可能成为一棵真正的参天大树。
记忆中,爷爷站在光影中,花白的发丝坚韧,眉眼却是温和的。他俯身,宽大的手掌抚过小孩子的发顶,带来一阵舒服的令人心悸的触感。
“杨树啊,记住了吗?”“记住啦,爷爷。”
杨树从小就养在爷爷身边,陪爷爷赏京剧、阅古籍。
妆容艳丽的花旦挥起长长的水袖,哀婉的目光成为小孩子记忆中的一幅永不褪色的画卷,晦涩的文字——被批注,最后形成一个个光怪陆离的故事。
“我要怎样将花旦的故事表达出来呢?像古籍那样的?”
“对呀,杨树想学吗?爷爷教你好不好?”
“好!”小孩子稚嫩的声音犹在耳畔,交织着粉笔与黑板摩擦而生的沙沙声,搔着人的耳膜直抵中枢神经。最后,意识回笔。
老班在讲台上口若悬河。
还有100天高考。
老班曾将杨树叫进办公室,对他说那些曾经无数学子为之疯狂的话。可因为他的“冥顽不化”,总是会被很快放出来。
杨树缩了缩身子,靠在墙角。冰冷的温暖透过春日的衣裳浸染皮肤,干燥的空气里满跳跃独属于高三的紧张因子。
他就一个人坐在墙角,望着黑板,眼神飘乎。是什么时候他开始无缘无故走神了呢?或许是爷爷走后吧。有时候,他会去爷爷的老房子里,将那些摆在书架上的古籍搬出来,晒在太阳上。
杨树自己搬了一个红木雕花的凳子,就坐在院子中央。再没有人扶他的发顶,再没有人握着他的手教他写方方正正的大字了。杨树……应该是六月飞絮吧。
六月啊,高考在六月啊。
他微微仰着头,红木为材的凳子传来厚实的舒适感,春日的阳光射在他脸上,映出细瓷般的光泽。
或许时光可以倒流,他还在爷爷身边。
一个暖和的春日,爷爷把那陈书搬出来晒着,杨树就趴在爷爷脚边,小孩子毛绒绒的发散出柔和的光。爷爷把他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肩上。
“哎呀,我家杨树要发芽了。”
学校里有一片杨树林,今年刚植上的。
现在正临近阳春三月,那些经历了数月寒冬的杨树会发芽吗?
或许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