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秋菊
提起父亲,不得不提起一些小时候的事情。父亲是民办教师考上的师范。放假回来,不认识在自家院子里玩耍的我,忍不住抱抱我,我奶把他抢白一顿。
父亲又一次回来给我买了个小老虎玩具,黄色,橡胶做的,抓、打、压、咬、甩……各种玩法都会响,我玩了好几年也没坏。父亲说,那是他攒好长时间的钱买的,价格贵,质量肯定好。
我小学是在姥姥村里上的。星期天,父亲便来看我。他带来一大块橡皮,一头儿还套着粉色的毛刷,乡下小伙伴都很羡慕。我喜欢写字,更喜欢擦一擦,用小刷子扫一扫。他带来一件粉色衬衣,胸前悬挂着两朵细棉布做的白色喇叭花,我喜欢穿着这件衣服跑起来,两个喇叭一跳一跳的。有次,我一走出校门,就看见了父亲,我来到他身边,他便蹲下身子,让我试穿一双新鞋。他一再提醒我脚趾头往前拱,我把脚趾头蜷缩着又往前拱了拱,才把后跟提上。只穿一天,脚趾头就从前面露出来了。姥姥说,丢掉可惜,便加块补丁缝了缝。下雨天,羡慕人家有伞,家里有一把大油伞,我拿不动。我就对父亲说想要把花伞。又一个星期,父亲果真带来了花伞,颜色鲜艳,撑开打在头上,伞里的光线也是明艳艳的。于是,我就盼着下雨。
小学三年级时,父亲为我转了学,从此跟在父母身边。
父亲为我系的鞋带,跑了一天,还是紧的;父亲给我扎的头发,一天下来,也不乱;哄我吃药,还得给我五毛钱。母亲喜欢给我捉虱子,拿梳子一点儿一点儿勾着头发排查,逮住了,用两个大拇指一挤,发出一声清脆的“啪”。父亲看不下去,到乡医院买来药水,把粉笔放里面浸泡后晾干,拿起粉笔就在我头皮上画,来来回回如写字一般。熟悉的人都说父亲对我亲。父亲说,人家是重男轻女,我是重女轻男。
父亲师范毕业时,为我买了一篮子儿童读物。我看着、玩着、撕着,后来不成样子了,被母亲用稀饭粘在屋里的泥坯墙上。后来上学识了字,我倒被墙上的图书迷住了:《三打白骨精》《红孩儿》……可惜了这么珍贵的画册,难为了不识字的母亲竟有如此的智慧,我是看着满墙的图画与故事成长的。
我不喜欢作文课,父亲便教我。一次,我写邓亚萍打乒乓球的场面,用到一个“高潮”,老师用红笔圈了,当范文在班里读。于是,我爱上了写作,天天盼着上作文课。我以后走上文学道路,这应该算作最早的启蒙。
父亲今年退休了。他开始承认自己对很多事情无能为力,有什么心事开始和儿女说。
我突然觉得他有点儿委屈,发现父亲越来越像个孩子。那个给我系鞋带、扎小辫的父亲,正在发生着变化,朝着相反的方向。
父亲永远是我强大的后盾。有了父亲,我便有了勇气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