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保学

每次回老家淮凤集,我都会兴奋地来到小镇西边的淮河里戏耍一番。那种感觉,城里任何的娱乐活动都无法与之相比。这里留下了我许多美好的童年记忆……

清晨,旭日还未升起,青草还含着露珠,鸟儿早在枝头争相鸣唱。青瓦上黝黑的烟囱升起袅袅炊烟,淮河大堤还带着丝丝氤氲。我坐在淮河岸边的泊岸上,脱下鞋子,把一双脚伸入水底,清澈透底的河水没过我的小腿,水里黄灿灿的沙子与脚掌相吻,那种感觉宛若相拥的恋人般幸福美妙。一缕缕轻风吹过,似乎从空中飘来一首首宋词,温婉多情。闭眸深呼吸,随着远处传来的阵阵捶衣声、水流声和欢笑声,脑海里慢慢展开美妙的画面……

各种各样的蔬菜静静地躺在岸边的菜地里,一阵阵飘落的晨雾露,滴在翠绿的菜叶上聚集,水珠顺着晶莹的叶沿着根悄悄滑落到地里,渗进土里,散发着淡淡的幽香,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从河里挑上一担水,轻盈盈地走进菜地,手拿一只葫芦瓢,不停地从两边的小桶里交替舀水泼着菜。待两个小桶的水都空了,女孩又回到五十米开外的淮河里去挑。如此反复数趟后,女孩浇完最后一瓢水,回身看了看整片菜园,脸上露出满意的笑,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俯身摘了些嫩绿的油菜,又到篱笆上摘了些豆角和黄瓜。装在小桶里后,双手放在嘴边作喇叭状,踮起脚尖对着路那边的菜园子用清脆的声音叫道:“小英,浇好了吗?”对面的女孩子听到叫声,起身回应道:“这就好啦。”说着也把手中的菜搁在小桶里,挑起小木桶走出菜园。

两个年纪相仿的姑娘一个叫小英,一个叫三女,各挑着装满蔬菜的小桶,有说有笑地奔向淮河。木桶搁在泊岸上,各自提着水桶下到河里。清凉的水没过女孩的膝盖,她们细心地在清澈的水里把掺杂着泥土的蔬菜洗得干干净净。洗好的菜放在其中一个小桶里。泊岸上还堆了几件她们带来的脏衣服,砌泊岸的大石条表面粗糙但十分亮白,两个姑娘分别在两个石头上,又开始搓洗衣服。随着晨曦慢慢升起,两个姑娘一头挑着菜,一头挑着衣服乘着晨风欢快地哼着歌儿,走进古镇的小街……

那时候,小镇没有自来水,所以大家都到河里洗衣服。三姑六姨们每天家长里短,谈笑风生,很多新闻趣事都在这里相互传播。在没有微信群,QQ群的盲网年代,河边泊岸边被村民们戏称为“新闻转播站”,哪家猪下了崽子啦,哪家牛吃了谁家庄稼啦,哪家的婆婆媳妇又为何事吵架啦……日报制的速度,第二天浣衣散后,保准能把所有的闲琐碎事传遍整个小镇。

每年酷热的夏季到来时,男孩子们喜欢在河里面拿着丝网粘鱼。河里面的鱼虾又小又灵敏,只要渔网一拉开,鱼虾就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但他们依然乐此不疲,直到满身湿透,也捞不上来几条。最后就干脆在河里打起了水仗。那快乐的笑声,伴随着溅起的水花飘荡在淮河上空。光着屁股的小伙伴在欢悦高兴之余,灾难也在悄悄降临,几个挑水的姑娘,把水桶挑到河岸上,一屁股坐下来,两手托腮津津有味地看着男孩戏水,没有想走的意思,夕阳西下河水渐凉,戏水的男孩嘴唇冻的发紫,看着坐在岸上的姑娘们没走,也不敢贸然出水,脸上的笑容不再有,一个大胆男孩向挑水的女孩喊道:“你们快走,我们冻得受不了啦”。几个女孩“咯咯”的发着笑声就是不走,男孩们看出了女孩们的恶意,索性集体光着腚向河岸走来,女孩一看男孩真的要上岸了,急忙挑起水桶向小街跑去,一个女孩在情急之中,把男孩们脱在河岸上的裤衩收罗一起,扔在大堤的柴草垛上。

故乡的淮河不仅是大人们的交流平台,孩子们的水上乐园,它更是养育着整个村的“母亲河。”它用它的乳汁滋润着成千上万亩的庄稼,使村民年年岁岁都享受丰收的喜悦。

抬头凝望,云还是曾经的云,时聚时散。天还是那片天,辽阔湛蓝。河里的水依然日夜无息地流淌着。只是,物是人非,昔日的兄弟姐妹或因工作,或因远嫁,都已各奔东西;昔日的三姑六姨或因逝去,或因行动不便,或因跟着儿女远走他乡,小街渐渐变得冷清,变得寂静。而那快乐的童年往事,只能永久地存在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