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翎作为常年旅居国外的“海外华文”作家,创作非常勤奋,之前冯小刚导演的电影《唐山大地震》就改编于她的作品《余震》。近几年来,她以均衡并保持着水准的创作,越来越受到评论界和读者的关注。不仅如此,常年旅居海外的经历,让她能以足够浓烈和赤诚的情感去回顾残存在记忆中的中国经验,以一个超然的旁观者视角冷静剖析,入情挖掘,将有关女性内核的“痛感”经验深刻而又不失厚重地表现出来。她新近的长篇小说《劳燕》将视角对准了抗战。
《劳燕》的叙事方式极为独特,它以三个鬼魂追忆往事的视角转换,还原出整个故事。小说在一开始就抛出了故事中所有人物已然死去的事实,面对这一吊诡的悬念,读者迫切想知道故事该如何讲述下去。作者借牧师比利之口冷静而又满含深情地告知了答案。所有的主人公都以亡灵的形式聚于一个叫“月湖”的地方,践行当年“生前别离,死后相聚”的约定,以各自不同的视角共同还原和补缀前尘往事,三人围绕一个叫“阿燕”的女孩,再现出逼仄苦难的战争环境下人性的千疮百孔。
简单地说,三个鬼魂都是女孩的恋慕者,因为他们三人与女孩不同的经历,女孩拥有了“阿燕”“斯塔拉”和“温德”三个不同的名字,三个名字展现了女孩的三个侧面,也展现了三个男人不同的私欲和各自人性中幽暗的斑点。这三个追忆往事的鬼魂,轮番上场,将各自所知道的故事吐露出来,以此形成小说不同的章节,错落穿插,互相补充,犹如纺线织布一般丝丝入扣,由点及面地将整个故事还原呈现出来。
作者在《劳燕》这部小说中,除了用多声部鬼魂叙事还原故事外,还采用了多种文体材料互相补充的方式,让小说骨肉相连,更为详实丰满。书信、日记、新闻报道、地方志、戏文,等等,多种文体全都被张翎有效地纳入到了自己的叙事进程之中,甚至整部小说有相当的篇幅是两只狗之间的日记书信和对话,这种标新立异的文体实验和叙事策略,并没有影响小说的故事脉络和叙事节奏,而是让整个故事更加的情真意切,骨肉丰满。
《劳燕》带领读者直接亲临了战争的残酷性,在小说的开首,春和景明里,一颗炸弹呼啸而至,美丽的茶园留下一个巨大的弹坑。而破坏其实刚刚开始。战争不仅吞噬了人们的日常生活,还将所有人的命运吸附到一个骇人的黑洞中去,曾经拥有的貌似恒久的东西,一瞬间全都化为乌有。小说中,三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战争的腹脏里,就此开始了世事的艰辛。活着或者死去,成了每天面对的现实。这样的恐惧,既碾压着小说里的人物,同样也碾压者读者的感受。
张翎在这三个人感情关系处理上,起笔是男女之间的爱情,但很快她就把这种情感提升到了一个更为宽阔恒久的层次,那就是来自生命的更为深厚的爱与陪伴。阿燕面对苦难面对背叛,最后的还击是“以德报怨”,以“爱”的力量让所有的苦难都长出新生的花瓣。这个形象温柔又有力量,宽容又有原则,坚韧却又丰沛,宽恕但不遗忘,独立却又承担。作者也正是借由阿燕这样一个角色,展现了在苦难的磐涅和命运的蹂躏下,我们民族的女性所展现出来的强韧的生命毅力和令人动容的情感动因。(据新华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