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丽红
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季是一年之中良好的开端。我家乡的春天更是山青水秀,阳光绵软,一切都是新鲜而明媚的,甚至连尘埃也是明亮的。
在这样美好的春天里,乡亲们用勤劳的双手,播种着希望的种子,用辛勤的汗水浇灌着生命的奇迹。他们会趁着绿意尚浅的初春,赶在二月底早早地发下谷种,把精心挑选的谷种撒入一块仔细耕耘过的水田里培育秧苗。育苗是项大意不得的活计,要常去观察照看,待秧苗长成并有一高度时,还要适时施肥,及时拔草。
大自然是厚爱勤劳朴实的农民的,迷离的春雨带着柔情与关怀,悄无声息地洒落人间,即使连着下,也不耽误人们劳作,实乃润物细无声。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极快,转眼已是草长莺飞,桃红柳绿。家家户户,新媳妇、小伙子,腰间别着旱烟袋的大爷、头捆汗巾的大妈,纷纷拿着秧马(即扯秧苗时专用的简易木质小凳子),戴着草帽,开始拔秧。这意味着开秧门了,开秧门以前还要在田埂摆香案、放鞭炮、敲锣打鼓举行祭祀仪式,祈祷秋季丰收。把秧苗从水田里一株株拔出,再捆成小捆挑到水田边,最后将一小捆一小捆的秧苗均匀地抛入水田里。至此就该真正的插秧了,插秧可是个技术活,且学问深着,没亲自体验过的人,是体味不到个中之奥妙的。
记忆中我是下过一次水田的,还因此闹过笑话。年少贪玩的我,嚷嚷着非要与大人们一起共享这份劳作的欢乐。父亲见我心意已决,便应允了。我早已暗自把插秧的步骤熟记于心,固然认为插秧不过如同手到擒来、探囊取物般轻巧。事实如我所料,插秧这件事当真非常简单。我的速度基本可以与母亲持平,得意之情实在难以掩饰,我拿眼去睨看母亲,想要得到一些赞美的回应,却听见父亲在唤我。朝着父亲指着的方向,我忽然发现自己先前插的秧苗大多在水面上漂浮着。羞愧难当之余,我并未服输,我明白是自己用力不够的缘故。于是吸取教训,屏气凝神,卯足劲把每一株秧苗都保证插入了泥土里,寻思着这回该稳妥了。不料,尚未回过神来,母亲又指着我的正前方唤我看,这下更糟糕了,几乎所有改良插秧方法之后的秧苗都只能看见叶尖隐约在水面上挣扎。这回彻底没主意了,满满的信心被打击的支离破碎。邻田的王大爷见我沮丧的样子,笑容可掬地说道,孩子,插秧要注意手的力度,用力深了会把秧苗淹了,用力浅了秧苗会浮出水面,别灰心,继续努力!
母亲总不忘时而叮嘱我当心水田里的吸血蚂蟥。大人们还说它最喜欢附在人的腿脚上吸血了。果不其然,我的脚趾突然无法动弹了,大脚趾与二脚趾黏附在一起没法分开,我感觉到了有蚂蟥正在吸我的血。一阵惊呼间,母亲把我搀扶到了田埂上坐稳,托着我的脚掰着大脚趾问道:“是这里有蚂蟥吗?”我立即哇哇大哭的点头应答着:“嗯嗯嗯”。母亲又问:“你确定是这里吗?”我哭得更凶了,连呼好痛……不成想得到的回应却是一阵参差不齐捧腹大笑声,我诧异地抹开眼泪,定睛一看,桂枝嫂子她们围着我笑得前俯后仰。原来我脚上什么都没有,母亲说只是在水里泡久了发麻而已。后来我一直不明白,究竟是母亲频繁地提醒导致我心理作用的催发,还是蚂蝗在我上岸的过程中逃跑掉了。不过这似乎并不紧要,直到多年后偶有旧人提及此事,依然是当作一件趣事来讲的。
而今再忆往昔,蓦然发觉与大地亲密接触的原始劳作,虽是苦累辛劳了些,但你无法否认的是,它除了给我们带来了许多难得的乐趣之外,还赐予了我们更多的智慧与启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