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椒树
村头,不知谁家要办喜事?大门前立起鲜艳的彩虹门,楼房上响起喜庆的乐声。乐声四处飘荡。村中街道两边的杨柳随风摇摆,菊子的母亲和几个女人站在柳树下,谈论这人家的孩子娶媳妇的事。说来奇怪,前几年,人们谈论谁家的孩子娶媳妇,首先问,新娘是哪里人?长得咋样?近几年,人们首先问,在哪里买的楼房?花了多少钱?有的人成了“楼迷”,菊子的姥姥仍然住在石头屋里,却是一个“楼迷”。她满头银发,拄着拐棍,挪动三寸金莲,颤巍巍地凑到人群边。高声问:“在哪里买的楼啊!······”
“听说在县城买的楼房,花了七十多万。”“啧啧,前年才盖起二层洋楼,现在又买楼房,人家真趁钱。”
“唉,一家不知一家,下苦力挣得那几个钱有数,还不是哭眼抹泪地到处借;昨晚我那口子借给他两万。”
“是啊,也是被逼无奈,不买楼房,女方不放人结婚。”
“嘿!现在的孩子还不定亲就开始同居,我看那女孩身子挺沉……这叫双喜临门!”“哈哈哈……”
菊子的母亲说:“俺菊子要找在省城买楼的人家。”菊子是村幼儿园教师,是四邻八庄有名的俊姑娘,别看人长得细皮嫩肉,干起活来可是一把好手;她摘花椒一人顶俩。其实,菊子已经有了心上人;是村西的一位小伙子,一米八的大个子,在某一煤矿干合同工。他父亲去世的早,十八岁就外出打工挣钱供妹妹念书。去年,他妹妹刚考上大学。小伙子的母亲托媒人到菊子家提亲。媒人递给菊子父亲烟卷,他一把推开。递给菊子母亲糖,她没好气的把糖塞到提包里。媒人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菊子的母亲发誓:“他不买楼房,你就是跑断腿俺也不同意!”菊子是个孝顺闺女,她细心地开导父母,盼望父母回心转意。
但是,事与愿违。某一晚上,菊子的大姨乘轿车来到菊子家提亲。她从后备箱里抱出四箱名酒、四条名烟、四包糖果,还拽出四样猪下货,心、肝、舌、耳。菊子的父亲钻到厨房里一阵刀剁板子响,他把四盘菜端到桌上,捏起酒盅滋滋地喝起酒来。菊子的母亲一张老脸笑成了花,嘴里含着喜糖一个劲地喊甜。菊子的大姨挪动肥胖的身子,她蹲坐在上首椅子上,右腿搭到椅子扶手上,叼一支香烟,唾沫星子四溅。她说:这孩子他爹可是俺村里的大款,人家开着沙场,家有五辆大卡车,这孩子村里有楼,城里有楼。菊子要是跟了这孩子,可是一辈子享不完的福。不过,这孩子就是老实点……菊子早就认识他,他身高不到一米六,一张圆脸像方瓜。听说,近几年他能认识钱币。他攥着五角钱赶集,在集上转悠三圈,还舍不得花掉那五角钱。菊子躲在闺房里一声不吭。
翌日清晨,菊子梳洗打扮,像往常一样准备上班。菊子父母高高兴兴地上坡摘花椒。老两口子回家后却不见女儿踪影,而且,家里的户口本也不见了。菊子母亲的手机上显示女儿发来的短信:俺要嫁人!
时光荏苒,一晃五年。今年初二,一辆轿车在菊子娘家的大门前戛然而止,车上走下菊子和她的丈夫。丈夫穿一身笔挺的西装,他抱着儿子。菊子长发披肩,她着一件暖色的冬装,两手提着礼品。她丈夫已是煤矿掘进队队长,年前,她家在县城买了楼房。老两口子喜从天降,菊子的母亲抹着眼泪夸女儿。她说:“亏了你没跟那个孩子,那孩子他爹蹲监狱了;听说是犯了诈骗罪。你表姐嫁给他,经常以泪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