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艳梅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爱是永不止息。

———《圣经》

言爱必离不了痴,离不了沉溺。真正的爱是一种极致的迷醉和痴狂。当年沈从文写给三三的情书,一句惊人:“我爱你的灵魂,更爱你的肉体。”丝毫不避嫌,痴迷放纵而又闪烁着人性的美和光辉。这样的情书足让红尘惊诧,可是,在夏日之末的黄昏,在冬河上冻的时节,在春风沉醉的夜晚,爱情这东西若不沉溺又是错的。

在河之洲,芦苇繁密、芳草鲜美,桑叶沃若。我们就漫步河边,眼见河中一对对名唤关雎的鸟儿游得自在欢快而又亲密无间,心中便涌起一股思慕之情。“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而不得,乃于榻上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于是便想象佳人在怀的美好:操琴鼓瑟,笑语嫣然。《诗经》里的爱情总是这么水汽氤氲,霞蒸云蔚且气象万千。为求得在水一方的伊人,不避艰险,不辞辛劳,不畏路途的遥远和曲折,痴情的男儿踩着薄霜就上路了。

到底真心的付出和追求,终让痴情的人儿抱得美人归。这时,无论多么浓烈的爱都要披上婚姻的凤冠霞帔,都要发自肺腑地宣告婚姻的誓言: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千百年来,仿佛只有这句最能表达新人共同的心愿。曾经,在一位同事的结婚典礼上,新郎热切地望着自己的新娘,动情地吟诵了全篇《击鼓》。也许在场的嘉宾不一定懂得这首诗全部的含义,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承诺却是所有人内心的共鸣,所以,没有人觉得矫情和酸腐,全场报以如雷的掌声。

我们都曾经是那城角黄昏里,独自焦急等待而又搔首踟蹰的少年。与对方说好的约定,让我们满心欢喜,仿佛无数火苗在心中熊熊燃烧。这是我们每个人都经历过的一段日子,是最美而又最彷徨的相恋时节,渴望表白却又羞于启齿,按捺不住而又黯然神伤。

黄昏的最后,白衣飘飘的少年终于等到女孩将自己手中的彤管赠出。管身透红璀璨,女孩娴静温婉。放牧归来,又将一把柔荑赠与少年。是这彤管和柔荑很美很神圣吗?当然不是,美的是佳人和青春的时光!神圣的是她所表露出来的那颗剔透纯净的心!是纯洁的她面对爱情时抛出的绣球!是执着的他在牵手的时候所吟诵的誓言!

令人沉溺着迷的爱恋到了婚姻中便修炼成了一株白莲。穿过岁月风烟,历经时光淤泥,抵达一种最深沉的懂得、最温柔的慈悲。曾经,琼瑶接受记者采访,当记者问,你和平先生还说爱吗?琼瑶就笑了:我们俩就是相互提醒着吃药。想想,确实,老了可不就是这样,万端抒情辗转全过去了,生活被光阴大刀阔斧之后,删繁就简,只想和眼前的这个人一起买买菜做做饭,打打麻将读读书。爱情砸落到地上显露出朴素的本色,人间自是有情痴,言爱不需风月。

海天茫茫,山高路远。好的爱情,如莲花一般生长,不染淤泥,不沾尘埃。生活不摧,岁月不折,慈悲过往!时至今日,我们仍然喜欢用如此古老的方式爱着对方。而且,我们如莲的心事还能被草虫听到,还能被花木听到,还能被长风和流水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