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亚涛
初识张爱玲是因同学的介绍,同学很欣赏她关于爱情的论断:“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奥,你也在这里吗?’”那时只感觉充满着睿智与机敏,并无深刻的理解。
随着岁月增长,多了一些人生阅历。再度捧起张爱玲的作品及了解她人生的经历时,不由地生起一些感慨来。张爱玲的成名很像她的作品《倾城之恋》中范柳原与白流苏的结合那样传奇。香港的陷落成全了白流苏所谓的“爱情”,也正如40年代上海的陷落成就了张爱玲的出名那样。在《倾城之恋》的结尾张爱玲写到:“到处都是传奇,可不见得有这么圆满的收场。”此时在上海的张爱玲已人人尽知,正是大红大紫的时期。这样结尾的一句话让人感觉她颇有自满之意,正如她这个时期所说的:“出名要趁早。”但这是不足为奇的,能在20出头如她这般出名的作家确也很少。
提起她的出名,正如她显赫的家世。她的祖父是清末有名的“清流四谏”之一的张佩纶,外曾祖父是晚清重臣李鸿章,生母是首任长江水师提督黄翼升的女儿,继母是曾任北洋政府国务总理的孙宝琦之女。但这样显赫的家世到张爱玲父辈已呈衰败之势,及至张爱玲成年,家道早已衰落,滑向深不可及的深渊了,完全没有了豪门望族生活的光艳照人。《金锁记》便有着张爱玲曾经生活过的家族的影子。她的父亲是典型的旧上海公子哥,生活上极度奢侈。在她母亲黄逸梵没去英国留学之前,张爱玲的生活是优越而富足的,但新潮的母亲留学归来后不满张爱玲父亲的纨绔习气,与之离婚。此后张爱玲的生活渐入困顿之中。父母的离异及之后对继母的抵触,使张爱玲极力想要去英国留学,但此时她的父亲已不想支付昂贵的留学费用,在与继母发生冲突,被父亲幽禁半年之后,她彻底与父亲决裂,此后再也没踏入这个家庭。随后她与姑姑合住在一起,正是在这段时期她才情大放,完成了《倾城之恋》等一系列小说,迅速成为上海滩一颗耀眼的明星。
正当张爱玲红极一时,她人生的一个重要人物也悄然出现,那就是胡兰成。当时胡兰成任汪伪政权的宣传部副部长,正是志得意满之时。张爱玲对胡兰成一见倾心,胡兰成在后来的自叙《今生今世》中始终流露着张爱玲对自己的痴恋,颇有点自得之意,当时胡兰成也可能爱上了张爱玲,被她的才情与美艳所倾心。他们于1944年秘密结婚,没有举行婚礼仪式,只写婚书为定:“胡兰成张爱玲签订终身,结为夫妇,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张爱玲如世间众多平凡的女子一样,愿与相爱的人一生现世安稳。也正如她在《倾城之恋》中写到“他不过是一个自私的男子,她不过是一个自私的女人,在这兵荒马乱的时代,个人主义者是无处容身的,可是总有地方容得下一对平凡的夫妻。”可是随着抗战的胜利,她这一点小小的愿望也破碎了。作为汪伪政权的重要人物,随着日本投降,胡兰成开始在江浙流亡,然而在流亡途中胡兰成依然不改风流才子的本性,先后与两位女子柔情似水,缠绵悱恻。这令张爱玲难以忍受,痛下决心结束了自己人生仅有的一次爱恋。
人的一生无非经历家庭、社会、婚姻这三种历程,是任何人无法躲避的。对于张爱玲来说,早年她极力摆脱令自己窒息的家庭,成年之后又极力躲避世间的纷扰,想在婚姻中寻求现世安稳,但现实如脆弱的花瓶一般,只给她留下了一记伤痕。早在她成名之前的一篇散文《天才梦》中,对人生便下了极精辟的定义“人生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透露出自己无尽的无奈与苦恼,也是她一生凄凉寂寞的写照,正如后人所说的她是民国时期的“临水照花人”,一个孤寂的临水而立,顾影自怜的照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