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寿荣

今年过年,我除了主动发了三条短信及回复收到的短信、微信、QQ外,没有再给任何人打过一个电话、发过一条短信、微信及QQ,我的手机从来没有像今年这样清静清闲过。

年复一年在相同的时节给各路诸侯神仙说着一样的话语,送上一样的祝福,明知虚与委蛇言不由衷而又要装着无比真挚,神憎鬼厌,身心俱疲。多年以前一位亲戚曾对我说,认识那么多人干什么,懒得招呼。那时我认为此语未免冷漠寡情,如今看来实乃金玉良言,话糙理不糙。

年轻时总想拼命结识各路人马渗入各个圈子,以示结交广泛人缘了得,生怕被贴上孤僻落寞高傲冷酷等“负面”标签。我曾做过几次惊人壮举,过年期间拉着老婆逐家拜年,走东家过西家,由A栋到B栋,形如“洗楼”。“洗”完回家,心满意足,喜气洋洋。如今想来,犹如闹剧。

我太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评判,于是拼了命去塑造谦谦君子形象;我太在乎人与人之间的沟通交流,不惜委曲求全去维系各种关系。但我不知道的是,世间最难侍弄的物件是什么?人心。再优秀的俊杰也难免招来非议,即使自己时时夹着尾巴笑迎天下,关键时刻翻脸比翻书还快,当面拥抱转身使枪之举比比皆是。更何况你本身也是凡夫俗子,也有诸多私心杂念,一旦你漏出破绽,趁机顺杆狂踩猛上之徒多如过江之鲫。

现实太复杂,书生太天真。人到中年,我才略晓个中三昧。

从宿命上来讲,人其实都是孤独无援的,赤条条地来,赤条条地去,谁能伴你自始至终走向尽头?在外你或许可以振臂一呼应者云集,回家哐当一声大门紧闭,面对的还是四壁高墙、孤家寡人。微信QQ相识无数,手机好友成百上千,翻遍通讯录,可有“说话人”?所以,真正的孤寂不是无朋无友的孤寂,而是相识满天下,知己无一人。那份孤独寂寞,才真正是“白茫茫大地,一片真干净”啊。

其实,真正的朋友是可以做到老死不相往来而心意始终相通的,根本无须刻意经营维持。我与一友几十年来几乎不通音讯,偶一见面我们可以毫无礼义廉耻恣意撒泼,骂一切可骂之人,有时亦戳着鼻尖互骂对骂。以数量来说我骂他居多,当其时也,他必嬉皮笑脸谄媚胁肩以迎,虽恼羞成怒却始终不会发作。

这份友情可遇不可求,得之,三生有幸。不得,就呜呼哀哉也矣乎?大丈夫横刀立世,何须仰人鼻息?虽千万人,吾往矣。只要我本真做人,凭良心做事,对上不察言观色,对下不颐指气使,得意不任性,失意不彷徨,便已足够。何须在乎三姑六婆指指戳戳?何须在乎形单影只顾盼自怜?

内心足够端庄,便是万人敌,可敌万人。

亲爱的,倘若无所他求,请不要惶惶戚戚忙忙碌碌刻意逢迎维系各种人脉关系,那样活着太累不值。心若相系,问候干什么;心若相离,问候做什么。真情义,不在乎问候的有无;假友谊,早请示晚汇报也形同陌路。做好自己,活出风采,才是正道——请为自己活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