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远

不知从何时起,尼泊尔成了旅行计划单上的一个目标,跨过喜马拉雅,穿过皑皑雪山,去欣赏岁月侵蚀过的历史遗迹,去体味虔诚信仰者的自得悠然,大约人人都会憧憬这样一场梦幻般的旅行。

穿过黑暗与痛苦 才能抵达的远方

像递交护照时一样,领取签证的队伍也在尼泊尔领事馆门口蜿蜒成了几道长龙,幸而前后左右都是或早或晚的同行者,大家谈谈行程、聊聊攻略,倒也受益良多,毕竟再即时的网络信息也没有这出行最前线的消息火辣新鲜。比游客们更忙碌的是拉客的司机,见人就发的名片上包揽各种旅行服务。在旅游服务业发达的拉萨,效率是显而易见的,下午3点开始排队,5点前大部分人就已经坐上了发往樟木的各种车辆。

出了拉萨城,白墙红顶的村庄、金色半染的青稞田在车窗外不断闪过。地势突然一变,一边是绵延起伏的山脉,一边是滔滔奔流的大河。同车的小伙伴们很激动,连声追问,是雅鲁藏布江吗?司机点头称是,回应他的是更激动的尖叫和兴奋。熔金般的落日被流动的暮云轻轻浅浅地遮掩着,一直在我们不断追赶的前方,余晖洒在奔腾的雅鲁藏布江上,映照出灿烂的粼粼波光。

太阳一直在西下,离日喀则还很远时,窗外的一切就已经笼罩在了黑暗中。与夜色一起浓重起来的是高原反应,随着海拔的一路上升,不断有人开始头疼、耳鸣、困倦、呼吸困难,但是狭小的商务车没有让人躺下休息的空间,反而不停颠簸起伏,加剧了各种不适。

更痛苦的是,没走多久就是一个检查站,全体都必须下车去接受检查。一路走走停停,上上下下,高原深夜的寒风,凛冽又刺骨,让人昏沉眩晕,但是一抬眼,野旷天低处,光华璀璨的星空刹那间震得人一个激灵。临近定日,又要翻一个海拔5000多米的山口,胸中的憋闷感更加强烈,检查站也越发简陋,刚出发时遇到的还是灯火辉煌的大厅和全自动的身份证验证机,进了定日地区,检查站浓缩成了一处院落里搭起的简易棚。

还好过了聂汝雄拉山口之后,便是一路的弯道下坡。突然,前面出现了几个晃动的人影,围着路边的一团黑色物体。走到近前才发现,是一辆汽车转弯时飞了出去,栽倒在路旁。下车一问,幸好车上的人都平安无事,借着微弱的手电光一看,整个车头已经摔得失了模样。在这连手机信号都没有的地方,我们除了几句话语安慰无法提供任何帮助,只能尽快赶到下一个检查站替他们求救。事故的出现,让所有人警醒起来,高反症状在逐渐消失,精神却不能松懈,急转弯道一个接一个,为了让开了一夜车的司机保持清醒,大家接力陪他聊天,从时事经济到娱乐八卦,从婚姻家庭到励志人生,即使精神已经涣散,语言也失了逻辑,嘴也一直不敢停。

渐渐地,天色亮了起来,两边山上出现了油油的绿色,远处瀑布的“哗哗”声越来越近,樟木镇到了。

眼前是美景 脚下是悬崖

樟木镇依山而建,两三层的小楼鳞次栉比,沿着唯一的盘山公路蜿蜒而下,镇上湿润温暖的气息驱散了我们从高原带来的一路凄寒。走出镇子,路边停满了卡车,车身鲜艳俏丽,连车窗都围上了一圈粉嫩的花边,前方三三两两肤色黝黑的人驱赶着羊群,原来,异国就在前方。

排队、等待、过关。随着人流过了友谊桥,穿过一片小商店,混乱挤成一团的地方竟然就是尼泊尔的第一道检查站,检查手续也是粗放原始的开包检查。过了关的,都抱着大包小裹埋怨着,还有老实孩子被要走20块人民币,一脸莫名其妙。

从青藏高原带来的简单和热情依然没有消散,前后左右几个驴友一凑,就说定了一起拼车去加德满都。有人在拉萨经营着店铺生意,来往尼泊尔很多次,熟得像是出入自己家,自然而然成了这个自拼团的领头羊。

并不宽阔的山道上,乱七八糟地挤着各色车辆,游客和司机们汉语英语夹杂着大声讲价。我们这七八只迷糊的小羊跟着头羊,砍价,选车。成交价低得让人窃喜,车一开到面前就没人乐得出来了,因为这辆皮卡实在有些破烂不堪。头羊抬腿一跃就蹿上了后车斗,其他人也只能一个个跟上去。

尽管站在皮卡后车斗有点忐忑不安,但不得不说,这个位置赏景的确一流。

这里的山势和樟木相似,盘山路弯弯曲曲不见尽头,但没了水泥路的平坦,到处都是坑坑洼洼和石块瓦砾。司机显然习惯了颠簸,愣是在山路上把皮卡开出了跑车的速度。唯一能让司机减速停下的只有检查站。几只旧轮胎叠在一起,就说明又一个检查站到了。搜身、查护照、翻检行李,车上的年轻人生平头一次遭遇到如此没有尊严的检查,一次又一次。

雨季还没彻底过去,走到中途雨点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成竹在胸的司机镇定地拿出一大块塑料布,绑在了车斗的铁架子上。狼狈的我们缩在塑料布下,紧紧握着边角,因为和灌进来的雨水一样剽悍的,还有呼呼刮来的大风。

恐惧、烦躁、气愤,种种情绪最后都化成了麻木,车也开到了尽头,因为一个多月前的塌方区还没有修好。背上行李,跟着头羊,一行人向着塌方区走去。尽管事故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但现场的情景依然惊心动魄。山上大大小小的石块倾泻而下,完全覆盖了整条山路,滚落到山谷和江边,山石堆里瞥见的几抹鲜艳色彩,是被泥石流彻底困住的汽车。

走过塌方区,能租到的车大多还是皮卡,幸而这里山势已经平缓了许多,经历了一番风雨的我们,已经可以淡定地坐在后车斗里赏景谈天。先前吓到一迭声叫哎哟的小伙儿们,也学着当地人,大马金刀地坐上了驾驶室车顶,大声呼喊,大声歌唱。

路两边的人家渐渐多了起来,大河也突然没了踪迹,烟雾缭绕的山谷里,影影绰绰的是一座密密麻麻建筑堆砌起的城市。随着山路绕来绕去,城市忽现忽无,直到青山绿水逐渐消失,皮卡驶进了一马平川的平地。不停鸣着喇叭的车辆、毫无章法的彩色小楼、鲜艳动人的纱丽和旁遮比,世界一下子拥挤起来,这里就是加德满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