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同俊

聆听一片秋叶在时光隧道里静静地飘落,时序的森林尘埃飞扬,九月的蝉在连绵的群山唱寂寥的歌儿,似乎在等待一种宿命。

火红的枫叶像叠起的帆船,饱蘸着岁月的印痕,在缓缓地、缓缓地旋舞;宛如一个江南姑娘撑起了油纸伞,在深深的雨巷里低唱;我听见了枫叶着地前与风的接吻,那样的恋恋不舍,那样的卿卿我我。

高大的枫树枝头,有枫叶的根;春天新发的鹅黄恍如隔世,夏日浓密的繁华历历在目;到了秋天,谢幕的火红色在林中旋舞。

在半空,我目睹了枫叶与大地的交流,枫叶以飘舞的姿态接受了大地的召唤,大地铺开了一桌宴席等待着枫叶的光临;叶亦步亦趋,地敞开胸怀;一年一度,每年每度,这场自然的盛会如期而至。

终于,秋天的第一片落叶定格在了枫树脚下;有棱有角的枫叶在树根边沉睡并老去,化作了一把黄土,静静地拱卫在树身边。

木瓜熟透了,咕咚一声掉进了水中,激起的浪花濡湿了结实的木瓜树;一阵萧瑟的秋风吹来,瓜叶缓缓坠下,但速度比枫叶快得多。

霜降后的稻田白茫茫一片,产妇一般进入了月子期;稻茬就像白胡须堆积在一起,生命在此告一段落,又蕴藏了新的等待。

打谷场上,稻草零星地在秋风里旋舞,这是丰收对大地的呼喊,也是大地对五谷的褒奖;飞舞的稻草越过高高的谷垛,在天地之间形成了一条静美的弧线,这也是农夫对大地养育之恩的无言表白。

这根稻草飞入了溪水中,随着婉转的溪流奔向远方;等到春风吹拂杨柳的时节,草上的谷粒便又旋舞在春的田间地头,点染成下一个丰收的喜悦,而幻化成金秋打谷场上飞扬的谷粒。

在寂静的秋里,成片的枫叶从空中旋舞、落定、聚集;一根根的稻草在打谷场上旋舞、飘落,进入另一个季节;无数的草叶在风里招摇着,宣示生命的一个又一个轮回,一个又一个变幻,一个又一个流年。

秋蝉是绝妙的乐师,在美轮美奂的秋季放声嘶叫,似要打破这旷古的宁静;胭脂一般红艳的山楂在深秋的露水里绽开;洁白的茶花在阳光里闪亮登场;但这一切都是旋舞的生命的点缀和陪衬。

张开双眼,漫天旋舞的都是轻盈的落叶;我热爱着旋舞的姿态,关心着它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在这霜降后的秋天,我听见了大自然的叮咛,我的心也是在这样静美的旋舞中涟漪一般荡漾。

生命好似一场无尽的旅程,彷徨、孤独、彳亍、寂寥、落魄都是与之相伴而生的;生命有的是高峰,更多的却是无助的低谷。

高峰是可望不可及的幻影,在前方踌躇,而低谷却是生存的常态和宿命。秋天的枫叶、丰收的稻草,还有一切在秋天飘零的生命都在用自己旋舞的姿势,丈量着与大地的距离,从而在某一刻落定。

高的、矮的、深的、浅的,最终都将回到生命的起点,最低的姿态,一如这片片零散的秋叶,它是那样的静美和安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