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月色有一些冷艳。孤月一轮,空灵澄澈,她不知道承载了多少寄予者的咏唱情怀。或思念,或感伤,或忧郁,或叹谓。历经了亘古时空,又饱览了人间万象,空灵不改,澄澈未变,冷静圣洁,一无挂碍,无论人间怎样咏叹,她犹自地阴晴圆缺,犹自地东升西坠。

因为看月的兴致,使我有了好心情。每一处景致都很适合心境,每一个细节都很恰如其分。南湖的坝堤上月白风清,三五个赏月之人,看上去都属于有梦的年龄。等伴的,月下手机耳语呢喃;幽会的,相依相偎面湖而坐。湖面如镜,水波不兴。一层碎银在水面动荡着,漂浮着,仿佛注解着人世间的聚散与沉浮。一叶扁舟,划过湖心,那划痕由远至近,像是延伸了一湖的风雅。隐约人声随波逐浪送入耳鼓,遗憾不是歌声。我幻想着,假如一曲洞箫恍若天籁,哪怕只是自娱自乐的清唱,又会怎样让我陶然忘归的,可惜没有。这点幻想破灭,使我的这个章节稍有一丝浪漫中的缺憾。

我想唱歌,但歌声最终留在了我的心底,无人能懂,自己就做了自己的知音。面湖而立,不能不做点什么的时候,我想,今夜的月光下,74式老架一路陈氏太极拳会否让我有别样感悟?十年练功,不见精进。于是,凝神静气,收敛意念,涵养调息,一番动静刚柔,屈伸进退,虚实开合,内外兼修,恍然间,我明白了万事万物盈虚有像,出入无方,神以知来,智以藏往……道家的虚空无为,真是无所不在。一遍练完,身如沐浴。心静,身轻,气敛,神舒。

回到家中,满院银辉。打开电脑,登上自己的博客,猛然发现原来自己的音乐盒中收藏并一直播放着的,竟都是与月亮有关的歌曲——《月满西楼》《明月千里》《二泉映月》《月光下的凤尾竹》等等,真是爱月爱得一塌糊涂,自己竟然不知不觉了。

踏月归来,似不尽意,缺点什么,不知道。欲语还休,却如鲠在喉,一时找不到可以排遣的方式,似乎也不知道该向谁去倾吐一番。于是,胸中已生的那团寄予,就被零乱的思绪编织得支离破碎了。几经凭栏,收拾不起,数番踟蹰,打叠不尽。这夜,这十五的月夜,就这样被我囫囵地吞咽在堵满诗意的鼓胀之中。月,才下眉头,就上心头,定格在我的心中眼底了,只圆不损。

“哪儿有那么复杂?从古到今,‘月有阴晴圆缺’六个字,不就已经把什么都说完了?”拈花一笑两会心!

待写完这些文字,心里透亮!

有雨盈盈

蓦然回首,才知道自己一直被迷雾笼罩着,耽搁了多少,丢失了多少,放弃了多少,忽视了多少,高耸的信仰突然因基石的动摇而轰然坍塌。一梦醒来,才发现山花已经几度,春风又是几回。迷雾中的月缺月圆终不澄澈,睡梦中的悲欢离合更不由人......

夜开始入静了,临近午夜,霪雨正酣,我好像听到竹枝拔节的声音。上年移栽在前院的几棵紫竹,早已有了新笋,新笋拔节很快,仿佛一夜之间要刺破云层,那枝翠叶茂的挺拔锐意,仿佛是在陈述,再过两三天就可以竹叶萧萧夜听雨了。

这真是一个可以驰骋思绪的夜,在我这无眠之人听来,雨声盈盈,如泣如诉,天泪潸然,畅快淋漓。

其实,我的文字并不湿润,也没有悲悲戚戚的缘由。我只是用心聆听倾述,听风和雨的呢喃,听天与地的私语,天籁有音,非耳所闻。心中应该依然保存一片芳菲绿荫。

有雨的夜,绿肥红瘦有谁知?谁也在听,谁又能懂?谁还在把心中的芳菲缠绵成悱恻的诗行?没有如雷怒吼的狂作,没有如瀑暴泄的喧扬。呓语呢喃如春蚕吐丝,温蕴而轻柔,不敢惊梦的,是物与物的卿卿我我,是相与相的耳鬓厮磨。在这雨的序曲中,都在上演着代代繁衍生生不息的千古绝唱......

明天,还得回到车水人流的行列中去,还得回到钢筋水泥混凝土构建的人际关系中去,但耳中的喧嚣,眼里的繁乱,是否会淡化了今夜雨情?谁又能保证明天在走进人流的一刹那,还依然保留着今夜听雨的超然和娴雅?面对远远近近高高低低自以为是熟知的声音,谁又能辨别得出那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表白和倾吐?有多少是角色需要的妆扮,有多少是无可奈何的差强,又有多少是别有用心的作秀?应世的出演,几乎收敛了所有的率真,哪一张才是真实而勿须设防的诚实面孔?而我,却为什么还在心底坚守着那份本是渺远的意念,莫要改,莫要忘,莫要淡化成尘世的云烟......

今夜尤其宁静。心中无波无痕无忧无虑无烦躁无痛苦无牵挂无怨愤,这是几天以来难得的宁静。既像化蝶,虽然疼痛,却很舒展;又如新生,虽然羸弱,但很鲜活;更像是戒毒以后,全身心开始轻松愉悦。

今夜有雨,今夜无眠,今夜有孤鸿绰影,静静地飞......

寻常一样窗前雪

写下这个题目的时候,我抬眼望了一下还在漫天飞舞的雪。

“风卷白雪纷扬扬,雪着梅花片片香。千里相思共看雪,相思一夜白茫茫......”看这样的雪,咏着我师兄这样芬芳的诗句,感觉像是饮了一杯梅雪茶,意蕴悠长,满口生香。

雪,还在下。

静悄悄的,独自在窗前久伫着。一室,一灯,一帘,一影,一场雪,一窗景,一段往事,一杯香茗,一个无扰时空,一块独处的静虑。心中眼底,是雪魂,是梅韵,是茶味,是禅心,都不明了。雪在飞舞,一片一片,似将过往演绎成风中花魂。不去探究谁和谁会千里共看相思雪,茫茫雪夜何寄情;谁和谁拥衾无眠,促膝夜话,叹一场风花雪月,岁去无痕;谁和谁竹炉初红,以茶当酒,吟一曲驿外断桥,踏雪寻梅……

茶微凉,身渐寒,心已远,夜未央。看那尚有些绿意的秋叶,流光一闪,忽然就黄了春茎,白了发梢。这个冬,来得可真快呀!飘渺间,一段秋光逝水而去,曾经的藕花深处迷望眼,到日暮,再不是沉醉不醒兰舟梦了。即使雁字回时,又如何解得了人世间那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不如捧雪煮茗,对天研墨——“吃茶去”!

赵州茶难懂,非常人可茗。续一杯温香,泼墨向雪倒是适宜。茶渐淡,墨渐浓。慢慢地,心如莲,似若看到彼岸花开……

茶是何味,夜是何色,穿窗之白又是何影?耳畔何音,眼前何景,所思所忆还有何境?一段诗香,淡远飘渺,一杯热茶,暖意顿生,一池徽墨,计白当黑。墨香浓浓,茶香袅袅,心香郁郁,雪舞萦萦。浓淡,舒缓,悠长,幽微,弹指间,千帆过尽,刹那时,转身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