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 凡

安生说,人生是在不断的告别中成长和丰饶的。这告别没有踪迹可循,更不言语。而我,在无言的告别中等待,等待安生。

每个人都是一粒微小的沙子,被岁月的风无情地吹散,遗落在世间不同的地方,最终成为时光的过客,渐渐地悄无声息。安生早已心中了然,所以他始终冷漠与决绝。离开的时候,没有挥手告别,甚至没有一次回首留恋,毅然决然,干脆而笃定。

我的日子在安生离开后,一如既往。只是多了一份等待的心情。喧闹的大街,每天依旧上演着嘈杂的人间剧目。早晨的阳光依然温暖照耀,穿行在这个庞大的剧场,常常感到无所适从的虚无和荒凉。走在一片高楼林立的石森林里,想起了那晚的安生。他孤单地伫立在三十四层的露天阳台上,沉默凝望。夜空深邃,灯火凄迷。忽然,他转过身,靠在墨绿色的冰凉的铁栏杆上 ,身体尽量向后仰,寂寞的头发,在疾风中狂乱的飞舞,百无聊赖,无所依傍。安生说,若是纵身一跃,便有飞翔的自由。他的眼睛里闪着激越的兴奋的光。安生的生命,如同他海藻般的头发,丰富妖娆,倔强不羁。他追寻烟花的灿烂芳华,尽管最终只剩一地冰冷的尘埃。那或许是真正的超然的自由,是生命原本的模样。那一晚,城市的喧嚣渐渐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小城在夜的怀抱里温顺地安然入睡。我,在安生忧郁的眸子里醒着,直到天明。

安生不在我身边,没有痛彻心扉的思念,只有在时光的缝隙里安静的等待。因为,安生是天边的云,要自在漂浮才安定。那云会幻化成七彩的虹,彩虹上架起一座色彩斑斓的桥,桥下安静地流淌着幽蓝的河水,梦一般缥缈美丽。那是安生一直向往和追寻的。安生说,我们一起走过这座桥,站在彩虹上,好吗?他向我伸出恳求的手,坚定的目光中有着脉脉的温柔。我说,安生,彩虹太美,梦太绚烂,我怕失去,我想远远地看着,记在心底。安生独自走向彩虹,而我站在原地,默默地目送他远去的背影。我在等待安生,等他从彩虹上回来,听他讲述他离开后的经历,和发生在那里的故事。或许安生不再回来,可我的等待不会停止。

等待安生。时光客栈。

早晨的阳光被高楼遮挡,不能很好地照耀,明暗的光影,有着奇幻的感觉 。时光客栈被隐没在这个城市最繁华区域的一角。这里的食客三三两两地来,又陆陆续续地走,匆忙而冷漠,只停留一餐饭的时间,随即就湮没在陌生的人群中。安生和我,何尝不是他们中间的某一个?此时的安生,会停留在哪里?又将从谁的身旁走过?然而,这些似乎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安生曾留在我的身边,陪伴我度过那些短暂却最闪耀的时光。

安生没有来,可我在心里隐隐期待与他不期而遇。 生命中总是留有太多遗憾,人越成长越孤单。时光客栈里的人并不太多。或许是因为环境雅致,人们自然而然地收敛了那些在路边摊上的粗鲁动作和嘈杂的噪音。有人认真地享受面前的美食,有人边吃边忙着发简讯,还有人一脸茫然地呆坐着。这里有世间的众生相,每一副面孔都书写着不一样的故事情节。

一小碗白粥,被放在面前光洁如镜的玻璃餐桌上。我喜欢这样简单纯净的食物,以及与它相关联的餐具和餐桌。因为它们给人带来清澈明媚的情愫。食物总是能让人变得直接和纯粹,也会给人带来最直接的满足感。漫不经心地喝了几口粥,便开始懈怠。一向对食物漠然怠慢,就会产生一种自然的疏离感。虽然身体没有太多的负荷,但也变得瘦削和虚弱。安生亦是如此,包括他的处事原则。

安生或许根本不会来,这等待只是一种心境,或者说是一种习惯。有的人是用来深深记得的,有些事是用来慢慢怀念的, 有些心绪是用来独自体味的。寂寞是人生的常态,只有热闹,才是来自于偶然。少了咫尺的相见,多了深远的牵念;少了见面的寒暄,多了内心的祝愿。感谢安生,感谢他的出现,让我在匆匆的岁月和陌生的人群中,有一份静静的美好和真纯长留于心;感谢安生,感谢他的别离,让我在每一个安静的清晨和夜晚,有一种甜甜的回忆和思念温暖相伴。

等待安生。安生没有来。我心亦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