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向 炜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诗经》中这句话是感叹父母为了养育子女付出太多辛劳，对父母病痛、老死不能照料而悲哀！
如果把这句话用在潢川县隆古乡隆古村后寨村民组村民陈桂芝那里，则又有了更深的涵义，因为，今年已经83岁的老人，悉心照料她瘫痪的儿子达半个世纪，整整51年！
“照顾孩子是母亲的本分！”
时间追溯到1963年，那一年， 32岁的陈桂芝有了第四个孩子，也是她最小的儿子，仅百日后，这个可怜的孩子因病被庸医误诊，最终导致全身瘫痪——除了能听，再也不会说话，也不会坐，更不会站立和行走，四肢僵硬不听使唤，吃饭全靠喂食，大小便全靠父母帮助。
这无异是晴天霹雳。原本就贫困的家庭，生活愈发艰难了。夫妇二人除了每天辛苦劳作维持生计，抚养其他三个子女之外，还有一个如襁褓婴儿般处处需要人照顾的重度瘫痪病儿。过去的农村，时常有类似没钱医治的病残儿遭弃，也有人劝说陈桂芝放下这个沉重的负担。
“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照顾孩子是母亲的本分，我咋能丢弃自己的孩子呢？”
母爱使然，陈桂芝坚决不肯放弃。这些年来，她的大儿子也患上了肺病，她的丈夫身体也十分不好，常年有病，其他两个孩子都是女儿，可以想象，家庭中有三个病人需要照顾，那该是何其艰难！到了1986年，陈桂芝的丈夫因病去逝。生活的重担就全压在了陈桂芝肩上。此时她的小儿子干娃，已经过了23岁了！
承受着丈夫去世的悲痛和生活的种种压力，靠着政府的救济、邻里乡亲的帮助，陈桂芝含辛茹苦日夜操劳撑起这个家。即便生活再艰难，陈桂芝始终不曾想过放弃病儿，“最难的日子都过去了，我要照顾好这个家，我要照顾好孩子们，尤其是干娃”。
“有妈妈在一天，就不让干娃受委屈！”
“这个孩子从小就干瘦，没有起名字，父母叫他干娃，邻里也都这么喊，直到要给他办低保的时候，我才临时给他起了个名字，开始叫谢文武，后来想到他是明字辈，就改成了现在的名字谢明武。”在采访中，陪同的隆古村村委委员崔保培告诉记者，“不过名字起了也没有人这么喊，大家都早已经习惯喊他干娃。”
虽然干娃是病儿，常年卧床，但陈桂芝不想让儿子受到委屈。她每天早早就起床了，做饭洗衣打扫卫生，侍弄门前的小菜园，确保家中有青菜可以吃；待晌午儿子起床后，老人就更加忙碌了。干娃的所有生活事项全依赖陈桂芝，其他任何人喂饭干娃都不肯吃。吃饭的时候，陈桂芝总要先将干娃喂饱。老人小心翼翼地试着温度，一勺一勺地将饭菜送入儿子口中，干娃吃得很慢，待喂完儿子，老人自己再去吃早已凉透了的饭菜。
“干娃虽然说不出口，但他听得懂话，我就跟他说，放心吧孩子，只要有妈妈在一天，我就不让你受委屈！”
陈桂芝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为了让干娃不受委屈，陈桂芝其他三个子女有了各自的家后，她便与谢明武相依为命。家中只有一些简陋的炊具和一张破旧的床，但整洁没有异味。房间里还有老人从外面摘采来的两大束栀子花，小小的单人床上挤着母子两个人，怕儿子掉下床，老人只得侧着睡在外边的床沿上，整夜都难以翻身，夜里还要经常起夜给儿子盖被子、伺候大小便，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除了照顾干娃的饮食起居，她还想方设法带他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他小的时候听到哪有热闹，都大叫，要出去，我就背着他走村串户，听书、看电影，干娃10多岁的时候，我还能连带他坐的脚椅一起背，到了20多岁的时候他虽没有长多重，但我已经背不动了！”
在老人平静的描述中，记者眼前出现这样的画面： 村里以前每逢放电影，瘦小的陈桂芝便背上80斤重的儿子。在崎岖不平的田间小路行走本已不太利落，还要经常跨沟越坎，陈桂芝不敢有丝毫懈怠，硬撑着、一步一步艰难地将儿子背到目的地。一场电影看完，刚刚缓过劲儿来的陈桂芝再背着儿子回家。
天气放晴时，陈桂芝便将干娃搬到院子里晒太阳，她将儿子连同其特殊定制、十分笨重的椅子一起端着，一步一步往外挪，随着时间的流逝，椅子在陈桂芝的手中变得越来越沉重、她的背也越来越驼了。
暑来寒往，干娃趴在母亲温暖的背上，感受着外面丰富多彩的世界。万物复苏、百花争艳的春天，艳阳高照、绿波荡漾的夏天，秋天的天朗气清、硕果累累，冬天的落叶纷飞、午后暖阳。抑或是在自家门口，看着来往的放羊老人，门前唠嗑的妇女，玩耍嬉戏的孩子，还有天空翱翔的鸟儿，窗台下打盹儿的猫以及趴在树底下吐着舌头的大黄狗……
这一切的美好，停止在干娃20岁左右的记忆中，到室外看外面的世界的机会随着母亲年岁的增长而减少，直至彻底窝在了家中。为了怕儿子寂寞，老人想办法找了个老式的彩色电视机，只能收到3个台的节目，干娃看得津津有味，因为儿子喜欢，老人就开大声音，一天到晚不停播放着。
“我要好好活着，照顾好儿子每一天。”
耄耋之年，平常人家早已儿孙绕膝、尽享天伦之乐，可这样的生活，陈桂芝没有享受过一天。她用最质朴的情感，悉心照料着瘫痪儿子51年，始终不离不弃。
干娃瘫痪了51年，身上没有生过一次褥疮，这都得益于陈桂芝每天勤洗勤换。对老人而言，最大的困难便是要抱起儿子。由于肌肉萎缩，干娃的四肢都是僵硬扭曲的，老人只能一手撑着床沿，一手揽着儿子的腰，几乎是用拖，才将儿子抱起来。每一次儿子睡觉、起床、如厕等等对老人都是个莫大的挑战。特别是如厕，儿子无法蹲、坐，老人只能像对待婴儿那样，把几乎比自己还重的儿子抱起来把着大便，每次都累得浑身乏力，胳膊半天抬不起来，甚至有一次，两个人一起摔倒，老人被摔得头破血流。
“好好的人，天天这么伺候一个瘫痪病人都费劲，何况她一个80多岁的老人？”见到记者采访，前院的邻居、现年69岁的陈金华告诉记者一件事，“前几天，干娃把自己折腾栽倒了，老人喊我帮忙，她在前面拽，我在后面推，费了好大劲才把干娃弄起来，哎，真不容易啊！”
“她的大儿子有哮喘，顾不上老人，大女儿嫁得远，回来得少，只有小女儿在本村，经常过来看看。”陪同的隆古乡副乡长尹颖感叹地说，“最为难得的是老人一直很坚强，也很乐观，从来没有一句抱怨的话，她用自己瘦小的身躯，为干娃撑起了一片天！这样的母爱，实在是太伟大了！”
“如今生活好多了，政府对家里的关心和救济已够多了，孩子们也有了各自的家，我现在最大的心愿，是健康地活着，照顾好儿子每一天，尽自己最大努力让儿子感受常人的快乐。”老人在最后送记者出门时也流露出一丝担忧，“但我早已力不从心，干娃已经快30年没有出过这个家门了，我患有心脏病、高血压、肺气肿等多种病，人老了就不中用了，我不是怕死，是怕我走后，将来谁肯照顾我的干娃呢？”
母亲，人间第一亲；母爱，人间第一情。
陈桂芝，一位83岁高龄的母亲，用自己毕生的精力和心血演绎着伟大的母爱。51年的守候，形影相随，不离不弃。这位自强不息、不屈不挠的母亲的臂弯是由爱构成的，干娃睡在里面，怎能不香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