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王西亮,1962年出生,河南省信阳市平桥区人,先后从事过教育、行政和党务工作。1982年以来,在《记者文学》《南方周末》《中国法制报》《中国教育报》《河南日报》、《作家报》《记者写天下》《今古传奇》等近百家刊物发表作品100余万字,已公开出版作品集3部,系河南省作协会员,信阳市作协理事,信阳市杂文学会副会长。现任信阳市委办公室副主任。

飞天揽月、入海探奇的现代化高科技,让我们在感叹一日千里、瞬息万变的科学发展的同时,有时难免留恋和怀念那些离我们渐去渐远的风景,比如那“吱吱嘎嘎”的独轮车,那在池塘的堤埂下缓慢转动的老水车,那在“欸乃、欸乃”的划浆声中声声唱晚的小渔舟,以及那天上的明月,茅屋中的蜡烛……

这些在今天人们心目中已经遥远的许多意象,既是人类前行路上的一行行脚印的见证,也时时引发着我们对往事的深情追忆。比如那轮阴晴圆缺、永远挂在我们头顶上夜空中的月亮,千百年来,曾给人们带来多少奇妙、美好的遐想,寄托了多少代人或悲或喜、或苦或乐、或感伤、或忧思的万千情怀!从《诗经》中的“月出皎兮,佼人僚兮”,到杜甫的“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旅夜抒怀》)、再到“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张泌·《寄人》)、“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晏几道·《临江仙》)、“沙上并禽池上瞑,云破月来花弄影”(张先·《天仙子》)、“多情谁似南山月,特地暮云开”(陆游·《秋波媚》)、“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白居易·《长恨歌》)、“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王建·《十五夜望月》)、“恨君却似江楼月,暂满还亏”(吕本中·《采桑子》),直到曾写出“霜叶红于二月花”的晚唐大诗人杜牧的“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张九龄·《望月怀远》)……等等,真是美仑美奂、望穿秋水的月,千姿百态、永远写不尽的月。古往今来,有多少文人墨客、怨妇游子、王候将相乃至拥有“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封建皇帝们,面对那轮明月,生发了多少奇幻的想象、冲天的豪情、苦恋的爱情以及别国弃家的无尽哀思、万古愁绪!千百年过去了,那《诗经》、《楚辞》中的明月,那唐诗宋词元曲中的明月,至今依然纯洁如玉,依然流光似水,依然在我们民族文化的河床里脉脉流淌,滋润着万载千年的炎黄子孙们在“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的诗意里放飞着各自缤纷神奇的梦想。

而今天,科学事业的发展,已把人类的视野指向河外星系,人类的足迹也早已步入曾被先人们寄托了无限梦想的“玉兔”之上,美丽月亮的神秘面纱一旦揭去,一个凹凸不平甚至有些丑陋的冰冷的星球的真面目便暴露无遗。如果,当年李白要是登上这片陌生的土地,他怎么能够写出“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的绝妙好诗呢?

又如蜡烛,在古人生活中,虽是一种普通的照明工具,但那燃烧的蜡脂,曾被文人们赋予了那么多奇幻美好的想象,寄寓了那么多缠绵无尽的诗情话意!“蜡炬成灰泪始干”、“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而今除了逢年过节,婚丧嫁娶,有多少人还记得蜡烛以及人们对蜡烛吟咏的动人诗篇?面对光芒四射、缤纷多彩的现代灯具,人们怕是很难萌动诗情,写出自己的幽幽情思、无限遐想。

还有书信,过去交通不便,天南地北,山水相隔,游子在外,思乡念亲,唯有奋笔疾书,鸿雁传情,寄托彼此的相思相念之情。所以两地书成了父母子女之间交流沟通、互报平安的工具,成了夫妻间寄托相思、互诉衷肠的绿色天使。由是,一纸普通的家书,成了人间亲情的写照,成了美好爱情中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所谓“家书抵万金”!而今,无线通信工具的快速发展,电话手机的普遍使用,使人与人之间的相互沟通成了零距离,朋友之间,亲人之间,即使千山万水之遥,远在天涯海角,相隔东西半球,一样能用三言两语解释相思之情。而可视电话和电脑视频的出现,使人类再也没有分离时彼此相思苦恋的痛苦与欢乐了!人类一旦失去距离,也一定会失去距离之外的东西,距离产生的美、产生的失望与希望,产生的欢乐与痛苦都不复存在。

蜡烛、书信、月光……他们自身所具有的意义,诗人文学家们所赋予他们的意象,在今人眼中都成了文物,今人的浮躁、浮艳、狂动、不安,与古人产生了海阔高天般的距离,研究这种距离以及产生这种距离的因由,未尝不是一项有意义的事情。今天的人们同古人、同古代的圣贤先哲们,除了阅读,几乎很难对话,更遑论心灵的对接与沟通了。

所以,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现代化发展的进程也是一柄双刃剑:在我们得到某种东西的同时,也肯定意味着另一些东西的远去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