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军事管理区,便踏进了鸡公山最早开发之地——教会区,亦即北岗别墅群。

这里是鸡公山别墅形成最早、最为集中的区域。山脊谷旁,布满大大小小西式别墅、教堂、医院、学校和旅馆。石墙红瓦,镔铁屋顶,从林海、云海中冒出,同苍山翠岭相融。百年别墅早已物是人非:“辉煌楼宇几经春,尘封四壁草盈门。原期代代传长久,今日谁知旧主人。”

我们步行的道路是河南路,它是教会区和河南森林地的界路。路以北、以西的别墅大多为中国人建造。最为典型的是当年汉口最大的营造公司汉协盛所建别墅,石墙铁顶,为纯西式设计。该别墅因叶剑英1964年指挥全军大比武时所住,又被称为“元帅楼”。

元帅楼南面一栋别墅,主人就是开发鸡公山的鼻祖李立生。

何军说,李立生在1903年秋开始建房。起初他用土坯建造简易小屋,在暴雨中倒塌了。他试验着烧砖,可建的砖房不易保存,也早倒塌了。现存的这栋154平方米的花岗岩石头墙体别墅,是李立生给儿子李敦礼建的。紧随其后,另两个开拓者借鉴李立生的建房经验,马丁逊就近建了第二幢别墅,以儿子马天生的名字注册;第三栋别墅由施道格建造。

1925年,鸡公山北沟协会出版的《鸡公山指南》,记载了三位先驱最初建房的过程:1904年夏天,他们把家搬到鸡公山。最初上山没有轿子,他们“带来了柳条编的轿子,用绳子把轿子绑在抬轿的轿杆上”,孩子绑在“后面的小柳条椅子上”。他们住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直到房子建成。

从此,鸡公山开启了它避暑胜地的时代。

穿行教会区,楼与楼之间,由步道相连,时而岭上,时而沟旁,错落有致,别具风情。这些继李立生之后建起来的建筑物,带来了众多国家的建筑思想和建筑实践,娴熟地发挥着个性艺术设计。

山上来的传教士、洋人和巨商多,礼拜和孩子上学成了摆在面前的大问题。何军指着李立生别墅不远的小教堂(又称信义教堂)说,1907年,李立生建了第一个小教堂,其结构形状为“十”字形,两侧均为尖拱形窗,石墙铁皮顶,正面原有烽火台形式的尖塔钟楼,可惜被后人拆除了。当年小教堂非常繁忙,从周一到周日,各教会排定顺序轮流礼拜,分别用英、中、瑞典、挪威四种语言进行祈祷,往往要排很长的队,情景十分壮观。即使这样,也无法满足人们的需要,1917年~1920年又建造了大教堂。对此,民国诗人刘景向诗云:钟声数点散晨鸦,礼拜堂前日影花。东岭西溪人络绎,喃喃都颂耶和华。

在李立生监督和指挥下,1914年开建了1876平方米的鸡公山美文学校。起初,学校楼顶为草顶,学生只有李立生的三个子女,后来学生日渐增多,又在该楼东侧建起了1515平方米的三层石砌教学楼。

美文学校如巨大的“山”字,从空中向下看,楼平面呈“凹”字形,两翼突出,中间的门廊砌筑成高耸的塔楼,为典型的哥特式建筑。这是山中第一幢大体量建筑,与星罗棋布的小别墅相比,显得格外醒目。

“当一个陌生人在地处中原的一座山上,发现一栋与众不同的西式三层楼房时,无疑会感到惊奇!当他知道这栋楼的基础是一小篮一小篮地将沙石运出,每块石头、砖、梁、檩都是徒手运到工地时,则会更加惊叹!”美文学校首任校长玛格丽特自豪地在回忆录中说。

鸡公山另一庞大建筑是瑞典大楼——瑞华学校。它是瑞典安息会1919年兴建的,专门吸收长江中下游富商及欧洲各国子女就学。大楼含地下室共四层,楼平面呈“工”字形,楼体由青石砌就,屋面起伏跌宕,很有韵律感。大楼为坡度较陡的四面坡屋顶,上开“虎头窗”,均采用镀锌铁皮,楼中部前后均设有2米余的石券廊。廊内两排教室为青砖结构,其间设有通道,宽敞明亮。此楼巍峨壮丽,把西方建筑文化引入豫南,因此中国人在这里盖别墅的时候都仿效之。此后,该楼以1美元的价格,象征性地卖给了美文学校。

美文学校采用八年制,毕业后直接到美国上大学。由于教学质量高,美国领事的儿子和国民政府外交部长陈友仁的女儿陈友兰,都送到这里读书。足见这里的教育影响之大。

教会区每栋别墅的主人,都有着传奇故事,我们不能一一道尽。这里拾取三个故事。

1935年出版的鸡公山全图,在登山古道接近龙子口处左侧,标注着全图唯一的石碑——“兰大德碑”,附近有座兰大德的西式双人墓,其中一个墓室是空的。说明此人在鸡公山的地位非同一般。

2007年6月10日,Carlyle Haaland夫妇来到鸡公山寻根,找到外祖父兰大德的别墅,但对碑旁的墓穴大惑不解。因为,1934年他们的外祖父携妻回国了,后在美国病逝。

接待过Carlyle Haaland夫妇的原鸡公山管理局局长姜传高和何军说,兰大德1917年到1932年任豫鄂信义联合会总监。1897年,兰大德与在鸡公山建别墅的加拿大籍传教士穰福林之女西娅·朗宁结婚,不到一年西娅死于霍乱,后来他又与艾丽丝·霍姆伯格结婚。兰大德和西娅的感情很好,为解思念之情,使她也能享受到鸡公山的清凉,他将西娅的坟从樊城迁来安葬。1934年,64岁的兰大德退休回国。怕西娅孤独,故留一个空墓穴与相爱的人永远相伴。

何军说,Carlyle Haaland知道了外祖父的爱情故事,深受感动,表示将动员家族集资修墓,重竖“兰大德碑”,还要制作介绍牌,介绍兰大德动人的爱情故事,作为景点供人参观。

小教堂后侧是兰大德的岳父、西娅·朗宁之父穰福林的别墅,以其儿子穰太白的名字注册的。穰福林的另一个儿子先后出任加拿大驻重庆使馆一等秘书和驻南京使馆临时代办,与周恩来、董必武关系十分密切。1970年,为推动加拿大承认中国作出了关键贡献,被誉为“中加友谊的奠基人”。

2012年4月,朗宁后裔12人从加拿大、美国、以色列来到鸡公山寻根。他们用流利的中文动情地唱起《送别》,表达他们对埋葬在中国和外国已故先辈们的祝愿。

和兰大德一样,41号别墅主人史进信也是个洋人,并有“洋红军”的经历。

1934年5月8日,贺龙指挥红三军攻克川东南的彭水县城,遇到了在此传教、行医的美国人史进信。贺龙怕他受伤害影响红军声誉,立即把史保护起来。

因史进信懂医术又会照相,贺龙要求他随红军转移,为红军服务,同时通过他表明红军对外国人的态度,打破国民党散布的各种谣言。经过交往观察,史进信对贺龙敬佩不已,主动要求为红军战士治病、治伤、照相。贺龙委任史进信为红三军军部秘书。史进信为感谢红军,通过在武汉结识的朋友,帮助红军购回一批急需的医药用品。几个月后,贺龙率领红军西征,史进信因生活不习惯和对家人思念心切,离开了红军。

何军说,史进信的儿子雷·史密斯,1982年随美国代表团访华,遵照父亲遗言,拜见了贺龙夫人薛明。他见到薛明的第一句话是:“感谢贺将军保护父亲生命之恩。”代表父亲向贺将军的家人问好,实现了父亲的夙愿。 (据《大河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