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海
九月，天空湛蓝而高远。清澈的秋阳下，史河明亮地无声流淌，流向淮河。
岁月河流的痕迹，时不时地滑过我的心头，掀起阵阵涟漪。很长一段时间，我没有多余的心情去欣赏季节交换所留下的痕迹。往事穿越无涯的时空，潮水般将我淹没。生活充满快乐和忧伤，每个人的心底都会保留一份青春时代的印记。九月里，我怀念一个人——倾秋，是因为她残留了我青春的印记。
倾秋，是一位年轻女子的名字。她不仅是我生命中一段难忘的回忆，更重要的是她带给我关于生命的思考，让我懂得生命的美好。她随意的一句话，就可以让我温暖很久。她总在记忆的那头对我微笑。
九月，清风熏人欲醉，走在洒满阳光的路上，任凭秋风吹裂干涩的唇。感谢阳光，让我和倾秋相识在九月。我相信与她的邂逅就是一种美。在一家企业的庆典上，对面的女孩看过来。她阳光、明媚，惹人欲醉。我心狂乱不已，欲上前问候，车已启动。美原来永远只属于瞬间，就像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划过完美的弧线，又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一样。谁曾留恋那惊鸿一瞥。从这一刻起，有一位美丽的姑娘可以让我追寻。
相识即是有缘。九月末的一天，我和倾秋在史河岸边再次相逢。她穿了一身深色裙装，这次我得以从容地看清楚了她。皮肤白皙，眼睛很大，透着一种难以掩饰的自信。她俊俏的脸泛起红晕，白里透红，嘴唇也是鲜红的，这比第一次看到她时鲜艳许多。阳光照在她的身上，有一种迷人的气息。我俩像多年不见面的朋友再见面，别提有多么开心。于是，我俩渐渐就熟了。倾秋看我的眼神，有火苗隐隐地燃烧。我凝视她那美丽的双眸，轻轻地说，遇到你是我的缘分。她没有说话，眺望远方。
时间不像想象得那么漫长，第三天，我正在给还在军营的一位战友写回信，精神焕发的倾秋如约而至。那天，彩霞满天。倾秋从小皮包里拿出一个苹果递给我，看着我啃完。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细细的灰尘在光线里轻歌曼舞。她走时给我一个温馨的拥抱。
秋天的美，注定和雨扯在一起，缠缠绵绵，丝丝涟漪润心扉，洒落一地斑斓的桂花香。九月，落雨的季节。昏黄的灯光，照在有些旧的桌椅上，幽幽的，有一种老时光的沉静。倾秋和我相对而坐，诉说着身边的趣事。
天气晴朗的时候，我俩喜欢依靠在一起聊天。那是我从未体验过的生活。在林间，在河畔，在废旧的古建筑上。不管在哪，反正我俩尽量选一个面前开阔的地方。看落日西坠时迸溅出来的灿烂，慢慢把我们融化在乡村的黄昏里。
风儿轻轻，叶儿蹁跹。夜幕降临，霓虹灯闪闪烁烁，舒心的音乐缓缓流淌，倾秋美丽的大眼睛明媚而热烈。她端起红酒一饮而尽，她是没有酒量的，一杯红酒下去，眼睛变得潮湿。静默了一会儿，她说她要走了，要去一个很远很陌生的地方。她的胸口起伏，似乎心潮澎湃。我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倾秋抬起眼睛，那是一双美丽的丹凤眼，仔细看，眼角边已经有泪花闪现。她静静地看着我，笑了。那笑，云淡风轻，却又似乎有一丝忧伤，一丝凄婉，一丝惆怅……她无助的眼神让我心碎。
两情若在永相望，奈何与君共聚梦一场。倾秋好像忘记了，秋天此时已经走到了尽头。有心情的时候，看天天高，看云云白，看花花红。没有心情的时候，忧虑、烦躁、寂寞，纷至沓来。倾秋默默背起行囊，远走他乡，踏上了没有驿站的旅途。我没有看出她眼中深藏着的忧伤。往日故事都被抛离在现实的世界之外，列车一路奔驰，她的心如止水。我一阵心痛。
云朵之下，月圆，蛙鸣，蟹肥，瓜甜，稻谷飘香，一切都属于这个季节。倾秋走后，多少有点寂寞。我拨打倾秋的手机，回复的声音是停机。接下来的日子，倾秋像断线的风筝，飘离了我的视线。
花还在阳光下静静地开，悄悄地落。舞在风中，落入尘土，循环往复，年又一年，年似一年。世间万物，何尝不如此，花开花落，缘起缘灭。一年后的一天，我正忙着整理税收大检查的资料，倾秋的家人来了。他们告诉我，倾秋那天为何狠心离我而去？原来她去医院检查时无意得知自己身患绝症！我不知道当时的她感觉天地是否仍在旋转，时光是否仍在流动，明天是否还能继续……倾秋知道这一切。正因为知道，所以，绝望。倾秋，她把悲伤留给自己，却让我欲哭无泪。她离去的时候是在九月。在她逝去的前一天，她毅然决定将自己的眼角膜捐献给一位在救火中烧伤眼睛的年轻消防战士，他的那些战友感动得一起放声大哭。倾秋可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何况他们还是一群军营男子汉啊。后来，听那些兵说，倾秋离开人世的时候，一点也不孤单，他们和她的家人始终陪伴着她。倾秋就像睡着一样，笑容是那么甜美。以前有人说，一群人感动了一座城！我想说，倾秋一个人感动了一群兵！
季节的轮回，花开就有花谢。不去想月满西楼的美丽，不去想童话般的故事有怎样的结局，不去翻阅流年里微微泛黄的素笺。剪一段秋影装裱成册，可是怎能把倾秋忘记啊。任它春日柔情似水，夏日热情似火，我唯独倾心多情似诗的秋日。
九月的太阳真好，豫南难得的晴朗日，风和日丽。人生两茫茫，梦中在心上。我心中涌起了千百种热望，仿佛看见倾秋坐在九月秋日明媚的窗前，同往常一样看风中飞舞的落叶。那一刻，我愿与她共叹秋风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