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云飞

母亲离开我们好多年了,但每当一逢年过节的什么好日子时,她就仿佛依然端坐在我们身旁,正向我们说点什么的。尤其是我这个作幺子的,是娘的心头肉,她对我的教育和抚慰更是无微不至,她的一言一行,令我眷眷至极。母亲一身薄于待己,厚以待人,为乡邻族人,贤淑从事。她生结人缘,死结天缘,给世人留下一幕幕甜蜜、美好和难忘的故事,因此,她将永远活在我心中。

母亲自小丧父,其母改嫁郝氏,生活颇为清贫。后与我父祖顺为婚,由于父亲不识文化,加上不知为何又沾染上赌博的习性,时儿对其母的照顾时有不周。母亲陆续坐了“十几个月子”,由于那时候到处缺医少药,以及多种原因致使大都夭折,生不为养。唯有上苍的照应,我们两男一女膝下成人。那时候,一个僻壤的山乡里,土匪纵火抢劫,人民生灵涂炭。母亲虽心灵手巧,一耕二织,持家有方,生活过得算是稍厚一点。但一些沾亲带顾的人家也多有不测,母亲总是屡屡伸出援助之手,不少亲朋极为感恩。此中母亲又遇一凶横的后婆母,肆意总会给母亲“小鞋穿”,又加上其次子已长到18岁,此子且为人聪颖伶俐,不幸突患天殇。当时能把母亲悲痛的转不过弯来,隆冬腊月,她竟破冰投塘,一意要陪儿子同去。直到新中国成立后,母亲才跳出旧社会那个黑暗的牢笼。那是20世纪50年代初,她光荣地当上了小乡农会妇女主席,白天走村串户发动群众,夜晚集中开会,带动穷苦农民翻身打土豪,这一战就是十几个春秋。她亲手为乡里办起了两所小学,当她亲眼目睹到新中国成立后第一批活蹦乱跳的娃娃们走进校堂时,她的脸上这才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笑靥来。

我记忆最深刻的一件事,就是那年母亲去县城开会,她和农会主席一块儿走到距县城还有几公里的地方,遇到了难题——过桥。这里叫肖家河,是唯一能通往县城的一座长200米、高2米的21孔独木板桥。此时,那淡蓝色的天穹悬空挂着一道道夕阳的帷幕,桥下河水汩汩地向东流淌着,阳光在水面上泛起了刺眼的光熠,加上老人已年逾半百又是裹足小脚。当她一踏上那狭窄而颤悠的桥板时,就头晕目眩,两腿发抖,几乎就要跌下河去,她不得不退回来。当时她心想,如果让农会主席背过河去,一怕便桥承受不了,二怕他一个大男人家殊有不便。她实在没有从桥上走过去的本领,可是母亲脑海里突然涌现出许多美好的憧憬。即这次县劳模会机不可失,到时候准能看到县上的领导人,可以聆听到县长那宏亮彻耳的讲话声,可以第一次看到什么是电灯、电话?那京汉铁路上的火车到底有多长……。说来也巧,正在这时,迎面长空荡击着一只骄傲的雄鹰,正时高时低地映入母亲的眼帘,殊不知老人早就有想借鹰的翅膀飞过浉河彼岸的想法。一时间,她与雄鹰相比又自愧不如。眼看太阳就要躲进贤山那个边角,母亲的内心还在徘徊无从。直到最后,她还是有一个坚定的信念涌向心头,鼓舞着她从桥上一弓一曲的爬了过去。母亲爬桥的事,我本意多着笔墨,将她那次复杂的心理斗争,与今天这一连兴修的浉河彩虹桥,庄严雄伟的公路大桥以及民权塔式斜拉桥等,来一个鲜明的对比,以激发广大青少年对新中国的无限热爱,但限于约稿篇幅,只好忍痛割爱。

母亲到了古稀之年,还为我们姐弟俩拉扯了十几个孙儿孙女,能把她累成苦乐交集,难于言表。同时,她还亲切地为这帮孩子们起了“九成、连成、积粮、仝群、新民、集中”等含意深长的乳名,看到她们那一个个天真无邪的劲儿,老人心里总是乐滋滋的,而这群孩子们也自然是对老人敬仰不已。她的长子患重疾先走一步,弄成个白发送黑发,这也是母亲一生中最大的悲哀之一。为了对其长子的眷恋,她生前特意安排长子孙永谋,为她的后世身着麻布重孝,以示她对其长子英年早衰的沉痛思念。

俗言:“心爱的是大,疼的是幺”。我本来不是幺,但倒轮上了个幺。母亲当农会干部时,我正好是孩提的时候,她特别疼爱我,经常带我到地里去拔草,去经受阳光的浴沐,带我到村组去开会,让我给一部分老人起名子,大会演讲,帮助干部填写土改证书……大凡所到之处,无不有尊崇我母亲为“老主席”的,也自然就会有人赞许我的。我小时候有个爱吃“咸米饭”的毛病,还爱吃母亲做的“清炖肉”,我也不知道她老人家亲手为我做了多少我最爱吃的咸米饭和清炖肉。因此,父母对儿女的养育之恩高高在上,真是煞身难报。前不久,在新编的《钱氏族谱》“巾帼篇”里,还为母亲生平记载了光辉灿烂的一页。

家家有老人,人人都会老。为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我曾多次发誓要永远洁身自好,决不让她老人家在九泉之下为后人而汗颜。我不仅教导自己的子女成为祖国建设的有用人才,而且我一名没学业修养的人,一直没有被社会所汩没,而这一半会还地地道道地圆了我的“作家之梦”。这就是母亲传给我的继承之根、勤劳之本,它像无穷无尽的力量,在鼓舞着我不断奋进。能有今天,我首先感谢党和政府对我的关怀和支持,并继续遵循着伟大母亲的教导,永远沿着母亲这条长河,去漂泊着自己的美好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