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有才简介

陈有才,男,20世纪40年代出生。大学文化,一生从事编辑工作和业余创作。信阳作家协会主席,1965年参加全国青创会,1979年参加全国第四次文代会,2002年退休。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理事,河南省文联第二、三、四届委员,河南省文史馆馆员,陈有才词条入选《中国诗歌通史》,为中国乡土诗人重要代表人物之一。

已出版诗集《乡土·乡音·乡情》、《林海·山海·星海》、《山魈与水妖》、《野山·野味·野情》、《诗艺与杂文》、《望贤居随笔》、《感觉再生》、《蜕皮的蛇》、《历练岁月》、《历练肝胆》、《江淮屋脊》、《陈有才情歌二重唱》、《陈有才短诗选》(中英文对照)、《深山落果》、《历练人生》、《鸡公山歌》(叙诗长诗)、《厚土家园》、《陈有才诗歌精选》、《老灯台》。《我是首都农民工》尚有其他著作四部。《陈有才诗文集》(五卷本)近日出版。两次荣获河南省政府文艺成果大奖,多次荣获省以上诗歌奖。

民歌是什么?

何其芳说:民歌是劳动人民“不吐不快”的产物。

韩燕如说:荷花出水自带彩,民歌不上梳妆台。

我说:民歌是山花,它比山花更绚丽多姿;民歌是繁星,它比繁星更璀璨灿夺目!

我是吃民歌长大的。

庚辰年芒种节的前一天我出生在大别山山歌窝,一个叫牡牛地的小山村。这里的乡亲们几乎都会唱山歌,包括小调!山歌九腔十八调,形式丰富多彩。插秧季节,“人人一把秧在手,口唱山歌手插秧。”冬季,“十二月里腊梅开,长工上山打干柴。”干旱季节,“一上水车把脚挪,边车水来边唱歌。”薅秧时节,“太阳一出红似火,拔去稗子长稻禾。”谁家娶新媳妇了,唱撒轿头歌;谁家盖新房子了,唱上梁歌;开秧门了,唱开秧门歌,有时两家同时开秧门,还要先放三眼铳枪,三声炮响之后,不光开了秧门,两家还要斗山歌。喜事要唱,丧事也要唱。道士先生唱道一天,到夜晚了,丧家的小媳妇们在道士唱道的桌上,放上一碗白米,把剪好的各种花放在米上,道士根据这些剪花,唱出花名,唱不出花名的道士,就被小媳妇们取笑一通。

我出生的季节,正赶上芒种节,父亲正在田里插秧,正是人人一把秧在手,口唱山歌手插秧的季节。父亲说,我落地的第一声啼哭就加入了插秧歌之中。直接加入到唱山歌队伍是在我七岁时,父亲给我一杆放牛鞭子,我骑在牛背上,上山放牛了。大部分放牛的小伙伴都是光屁股孩子,他们都是唱山歌的好手,大一点的也有十几岁了,我把这山坡称之为大别山歌坡。这山坡和那山坡的放牛孩子天然地分为两班。牛往山上一放,就拉开了斗歌的序幕:先挖土窑子,捡石头蛋子放在土窑子里,以备后用。先是拉歌,然后是夸歌、对歌、斗歌,斗歌就是骂歌。这时,双方斗歌升温了!一场战斗打响了!开始挖的土窑子,捡来的石子派上了用场。双方打起了石头仗,严重的能打得双方头破血流。好在斗成这个结局,双方也不生气,也不记仇,第二天赶着牛来,又开始了头一天的表演赛。我的山歌都是在这大别山歌坡学的。80年代初,有一家儿童文学杂志约我写一篇《我的学前班》,我就写了大别山歌坡,我说歌坡就是我的学前班。我的老师大都是和我一样的光屁股孩子。发出来时,还颇受同行们的好评。这个学前班,上了一年之久。八岁我入了私塾读书,才结束了这个学前班生活。这是我和大别山民歌结下的第一段不解之缘!也算是童子功,受用终生!这以后,一到放寒暑假,我还继续上山坡和小伙伴们操练!一直到我去安徽霍邱叶集中学读书,我已收集整理大别山山歌300余首,有的还发表在《霍邱报》上。

这里还得记述一段重要的记忆。1957年上半年,我见到了著名翻译家、作家李霁野,他当时是全国人大代表,来安徽视察梅山水库,在老家停留几天,叶集中学请他给我们作报告,然后我和三位同学去他家拜访。临走时,他在我特地买的一个笔记本上写下了“以后书架上见!”这是后话。

创作民歌是从1958年夏天开始的,1958年的新民歌运动的浪潮对我冲击很大,很自然地把我这个高中二年级学生卷了进去。我正在六安高中读书,暑假回到陈淋子家中,毛主席一声“人民公社好”,全国掀起了人民公社化运动!我正好投入到这场运动之中,成天跟在干部后面搜家家铁锅,桌椅板凳,归大食堂,整整干了一个月。等开学了,回到六安,安徽刚刚开始公社化,比河南晚了一个多月。我由于亲身经历了公社化全过程,于是就动手写起了民歌。安徽在新民歌创作中还是走在全国前面的,至今留在我脑海中的有三首:

大红旗下逞英豪,

端起巢湖当水瓢,

不怕老天不下雨,

哪方干旱哪方浇!

这一首我忘记作者了,还有王传圣写的一首《想娘》:

久不见娘心想娘,

回家见娘也平常。

睡到半夜心发急,

明日社里要挑塘。

还有一首是谢清泉写的《堆稻》。

稻堆堆得圆又圆,

社员堆稻上了天,

撕片白云揩揩汗,

凑上太阳吸袋烟。

凭良心说,这三首民歌现在看,也不丑。比当今好多口水诗要好一百倍!

我自己写的量也很大,白天劳动,淘黑沙,大炼钢铁,夜里写民歌。大都发在《皖西日报》、《安徽文学》、《安徽青年报》等报刊。就这样写到高中毕业,考取大学中文系之后,我把发表的民歌、小小说、歌剧、相声一股脑儿都寄给了李霁野。他回信时说:“初学武艺的人,一进武器库,刀、枪、棍、棒都想玩耍,但中国有句老话,不怕千招会,就怕一招精。从你寄来的剪报看,还是写诗为好。”从此一锤定音,我就专门写民歌和新诗了。这时写的东西,只能是练笔,总是羞答答地不敢承认这一段创作经历。所以,1963年阿红兄在《鸭绿江》上举办一个栏目,《我的二十五岁以前》,约我写一篇文章,我就把当年发表在天津《新港》上的组诗《波涛滚滚的长河》(笔名金波)当成我的处女作。这也是吴思敬先生主编的《中国诗歌通史·当代卷》称我1963年才开始诗歌创作的由来。

真正自觉地进入到山歌创作,也是从1963年开始的。这一年是我人生的一个转折点。我从大学回到农村之后,经过一段调整,深秋,我背着锅巴面,从家门口出发,向大别山进军。先到金寨铁冲,从铁冲进入梅山水库库区,那年梅山水库大坝复修加固,水库水放完了。九月重阳节我就是在库区里过的,老乡们把我当贵宾迎到家中,喝菊花酒,唱山歌情歌。也就在那年九月,我写的新诗和部分民歌在《河南日报》副刊“沃土”上发表,连发了几组组诗。我同时也用山歌参加了村史的写作,受到公社和家乡县文化馆的好评。最感动人的是当时的县委书记王正刚的关怀和重视。他让县委办公室主任打听我是哪个公社的。亲自到公社找我问寒问暖。当他问我需要什么帮助时,我说看不到报纸和文艺书籍。他立马让公社团委给订了《人民日报》和《人民文学》。并且说,先读社会这本大书吧!更令我难忘的是,我家屋后一个邻居,叫崔六伯,是个瞎子,但他山歌一肚子两肋巴。我一有空就去他家,边帮他干活,边让他唱山歌。这天我去了,他一脸不高兴。他说,听说你的什么诗在《河南日报》露一鼻子,可我就是听不懂。他当场给我唱了一首民歌:

你脚踏故乡土,

你眼观故乡人,

不唱故乡歌,

巫婆子装假神!

我当时听了,脸红了。这对我震撼太大了。于是痛下决心专攻五句山歌的写作。这期间《河南日报》副刊负责人余昂很支持我,副刊编辑许鸿科老师也很支持我,给我写信,最长的达四页稿纸。接连发表,他怕别人有意见,让我用笔名发表,信还在途中,他先给我起个笔名:陈淋人。还真不谋而合,我自己起了个笔名“陈淋子”。顺便交代一句:回到家乡,我都用真实姓名发表作品了,金波笔名,从此不再用了。

这期间的代表作是《踩住丰收脚后跟》:

天上浮云撵浮云,

人争上游树争春。

昨晚开了超产会,

今朝挑肥人撵人。

踩住丰收脚后跟。

这首山歌,被诗评家们提来道去,选进了小学课本。梁前刚著《五句子概说》(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其中记述我8个页码,讲了我对五句山歌所作的贡献,专门提到了这首山歌。

这期间,我被评为全省上山下乡模范知识青年。1964年7月,县委组织部选拔我为四清工作队员,分在王正刚书记蹲点的生产大队。1965年秋,团中央候补书记徐惟诚(笔名余心言,杂文家)亲自来信阳考核我,推荐我参加1965年12月在北京召开的全国青年业余文学创作积极分子代表大会,县文化馆写个先进材料,省委宣传部没有通过。

当时的省委宣传部副部长余大申点名让我写,并要求要写好,准备在大会上发言。这就是我在大会上的发言稿:《我唱山歌党定音》。《人民日报》、《光明日报》、《文汇报》、《中国青年报》、《羊城晚报》、《奔流》等期刊除了《中国青年报》摘要发表外,其余报刊均全文刊发。引来了全国27家报刊向我约稿。发言中唱了与社员打成一片,参加抗旱车水时,唱的一首山歌:

一上水车把脚挪,

边车水来边唱歌。

唱歌车水都不会,

齐向贫下中农学。

先学车水后学歌。

当时的团中央书记处书记胡克实在大会上表扬我说“先学车水后学歌”告诉我们的道理是多么深刻啊,只有先学会劳动,才能进入创作呀!周总理、朱德委员长接见我们时,我唱了一组山歌:《一路山歌进北京》。其中《车过黄河》:

谁说黄水似泥浆,

像俺山泉闪银光,

打开窗子睁睡眼,

错把黄河喊长江。

声声笑到石家庄。

还有一首:《我唱山歌党定音》

爹亲娘亲没党亲,

党的恩情似海深,

教我成人教我唱,

我唱山歌党定音,

一辈不忘党的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