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云祥

记不得曾经是哪位名人曾经写过一句话:“岁月在无忧无虑的指尖上流逝。”我那个时候,很喜欢这句话,就把它抄在笔记本上,30年过去了,还牢牢地记着。

然而,30多年后,不是记在本子上,而是记在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上。一切都源于同学会。

好多人我都不认识了,可她一进门我还是认出来了。一头卷卷的头发,乱乱地衬着那张娃娃脸格外苍白,还和过去一样穿着一身旧衣,快乐得就像雪地里觅食的麻雀,我记得她有个很奇怪的名字——小米。

我们互相诉说着别后的生活经历,但是一切从何说起?于是,大家都三缄其口,这种心境,也许只有到了一把岁数的人才能理解。

小米坐了一会儿,她说自己有事要告辞,我追出来送她,她的车不是小车,也不是电动车自行车,而是一辆破旧的三轮车,车子放在太阳底下,一个白发如雪的老婆婆正在晒太阳打瞌睡,小米晃晃婆婆,她醒了,傻傻地笑,口水拉得老长,亮晶晶的,小米熟练地掏出纸张,给老人揩干净,老人天真地笑着,像个无邪的孩子。小米告诉我,这是她的婆婆,因为患了老年痴呆症,一步也离不开人。

我有点埋怨她的先生,为什么不护理自己的老娘,弄得小米参加40年才一次的同学会都不能尽兴。小米沉默了一会儿,告诉我:“我早离婚了,他吃喝嫖赌不学好,我实在跟他过不下去!”离婚了,还替他照顾老娘,这是怎么一回事?小米深情地说:“我现在不是妈妈的媳妇,我是妈妈的女儿了!当初,为了我,妈妈和儿子闹翻了脸,如今,我不照顾她,谁照顾她?”“那你现在干什么工作?”我又问。小米笑了:“我老早就下岗了!为了生活,我身兼数职,清洁工、钟点工,对了,我还是自由撰稿人呢,我的笔名叫‘小米’。”

小米和我握手告别,那双手如此地糙人,我真难以相信,就这样一个苦苦挣扎在穷困中的女人,用美丽清婉的文字排列块块向上的真情,尽管过着灰姑娘的日子,可她的文章却干净得如天上的白云,这是怎样的一种人生啊!

她挥挥手,清脆的声音随风飘来:“哎!老夫子,我们再过30年来相会,如何?”声音闪烁着我们年少时的光阴,她还只是一个15岁小丫头时,她就叫我“老夫子”,如今她50岁了,还是喜欢发出银铃般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