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安放的灵魂 难以磨灭的记忆

核心提示：1938年10月12日，信阳沦陷，日本侵略者烧杀抢淫，无恶不作，信阳三里店“万人坑”便是日本侵略者罪行的铁证之一。如今，亲历那段悲惨岁月的人们已经一个个相继离去，真相也将随着他们的离去而湮没在历史的风尘中。为了留住真相，还原历史，清明节前夕，记者走访了那段历史的见证人，听他们讲述那段悲惨的故事。

一座终于立起的碑

清明节前夕，一座碑终于在信阳三里店“万人坑”遗址上树立起来了，遗憾的是，蔡静远老人没能亲眼看到这一幕。

作为这段历史的亲历者之一，蔡静远老人已于一年前离开了人世，临终前，老人的遗愿便是在“万人坑”遗址上树立起这座碑。

当这座碑树立起来的时候，头发已经发白的60多岁的段长兴老人沧桑的眼角溢出了泪水，他是这件事的积极参与者，为此他奔波了8年。看着这座碑，老人悲喜交加，喜的是这件事终于有了结果，而悲的是这段悲惨的历史已经渐渐被人们所淡忘。

如今，在风光旖旎的浉河河畔，也许很少有人知道，这里曾经掩埋着中国军民的万余具尸骨。

1938年10月12日，信阳沦陷，在此后日军占领信阳的7年时间里，仅在浉河南岸三里店附近，被日军集中屠杀、活埋的信阳军民就达1万余人。

20世纪90年代初，原信阳市玻璃厂成立时搞基建，在这里曾挖出堆积如山的白骨，现场惨不忍睹。

据蔡静远老人生前回忆，1992年7月，日本友人关根庄一先生为反击日本右翼侵华反华谬论，来到中国收集日本侵华罪证，当时他按照《豫变史略》一书提到的有关日军在信阳柳林屠杀中国人民罪行的事情来到信阳柳林调查，但无果。他又来到信阳当时的地区外事办进行询问，他们便查找信阳当地八旬以上老人进行座谈，当时的蔡静远老人也参加了座谈。事后，蔡静远老人带着关根庄一来到三里店原玻璃厂参观，当时玻璃厂门外还有建厂时挖掘出来的人头骨和肋骨，关根庄一说：“为什么不立一座碑呢？让我拍张照片，更好地证明这里是屠杀中国人民的‘万人坑’。”

此后，蔡静远老人多方奔走，积极呼吁在“万人坑”原址上树立一座“万人坑”碑。之后，一些惨遭日军屠杀的死难者的亲属及部分热心市民集资撰文并刻写了一块“万人坑”碑，打算立在原址上，但因多种原因，这块碑一直没能立起，并且在之后的岁月中辗转不知所终。

2006年，在信阳市文化局的帮助下，这块遗失多年的“万人坑”碑终于在市区的一个花坛内找到，然而令人遗憾的是，这块本该早就树立起来的碑，却因种种原因不得不沉睡在一堆乱石之中。

2011年7月，蔡静远老人已经90岁高龄，老人的心里越来越惦记这块碑。在他的委托下，段长兴老人和几位八路军、新四军的后人再次找到了这块碑，并将之拉到三里店“万人坑”的原址上，可是由于此处土地所属问题，碑还是无法立起。

2012年，91岁高龄的蔡静远老人带着深深的遗憾离开了人世，他没能亲眼看到这块碑树立起来。

蔡静远老人生前曾说，他希望有关部门能为这块见证历史耻辱和惨痛的碑找一个适当的地方永久树立，一是告慰地下的魂灵；二是让信阳的子孙后代永远铭记那段屈辱的历史；三是激励后人，把碑立在人们心中——落后就要挨打，没有一个强大的国家，就没有幸福安定的生活！

为了完成蔡静远老人的遗愿，段长兴老人和几名八路军、新四军的后代通过多方奔走，积极呼吁，终于在今年清明节前夕，将碑树立在了三里店“万人坑”遗址上。

段长兴老人说：“牢记历史，不忘过去，珍爱和平。我们每一个人心中都应该有一座这样的‘碑’。”

一段难以忘却的历史

作为那场惨痛经历的少数健在的亲历者，85岁的张万银和81岁的李秀清夫妇听说记者想要记述这段历史，思绪久久不能平静，童年的记忆像噩梦一样浮现在老人的脑海中。

“隔着河，我们远远地躲在围墙后面，只要看到有亮光一闪，那就是小鬼子们在杀人……”李秀清老人说道。那个时候她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杀人”对她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儿，可是她却亲眼目睹了日军屠杀中国人时的惨状。

“就在那儿挖了一个好大好大的坑，隔几天就用军用卡车拉几大车人在那儿砍杀……”李秀清老人指着“万人坑”遗址说着，那些被车拉过来的人都被绑着，眼睛也都用黑布蒙着，全都跪在挖好的坑边，四周站着拿枪的日军，刀落在被砍者的脖子上之后，也不管砍死没砍死，就直接用脚一踹，踹到坑里。一批杀完了，他们就随便扒拉点土草草掩盖，然后扬长而去。

“就那样一批一批地杀，都不知道到底杀了多少，数都数不过来。”李秀清抹着眼泪说道。

比老伴儿大4岁的张万银老人，那个时候是个放牛娃。据他回忆，一次他在浉河北岸的河滩上放牛，远远地看见日军又开始杀人了，有两个人在这场屠杀中侥幸逃脱，但不久后其中一个人就死了，有人说是被吓破了胆。另外一个人不知道后来是生是死，但是为他指路的一个挑水人被追过来的日军打中了腿部。

“自从见过那次事之后，就再也不敢去那儿的河滩上放牛了。”张万银老人告诉记者，当年目睹“万人坑”大屠杀真相的人，如今除了他们夫妇俩和黄山林老人，已经所剩无几了。

在张万银老人的指引下，我们在龟山脚下的菜园里见到了78岁的黄山林老人。

“昨天，我路过时看到碑终于立起来了，昨晚我一夜没睡，一直在想当年的事儿……”虽然那个时候的他只有七八岁，但是对于那段记忆却刻骨铭心。

据他回忆，到处都是恐怖的气息，老百姓都被吓怕了，听到日军来了，家家户户都锁门闭户，没有人敢跑出去看，哪怕被杀的有自己的亲人，也不敢过去收尸，只能在家里默默地哭。

“很多没有掩埋或者没有埋好的尸体都被野狼、野狗给吃了，山上到处都能看到被吃剩下的骨头，根本没法看……”黄山林边比画边说，只有等日军杀完人走了之后他们才敢悄悄地跑到杀人现场看——到处都是血，还有他们用来擦血刀的布和没有掩盖完全的尸体，惨不忍睹。

据黄山林老人回忆，“万人坑”只是其中一个大一点的杀人地点，像这样的杀人地点信阳市区就有7个。

一位白发老者的期盼

站在已经立起的碑前，段长兴老人思绪依旧不能平静，对他来说，将碑立起来只是第一步，如何更好地保护这个遗址，用这个遗址去教育更多的后来人，是段长兴老人一直操心的事。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又是一年清明节，当人们在龟山公墓祭奠自己的亲人时，也许他们不曾想到，在龟山脚下长眠着一万多具无名的尸骨，因无处安放而渐渐被人们遗忘。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这是一段悲惨的历史，虽然已经过去了70多年，但这种惨痛依旧留在人民的心中。

段长兴老人说，这段悲惨的历史是中国人民脑海中的一场噩梦，唯有勇敢地面对这场噩梦，才能更好地去实现美好的“中国梦”。

他希望政府部门能够更加重视起来，将此处作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进行保护，让更多的后来人了解这段历史，更加珍爱和平。正如蔡静远老人写的诗句那样：唯求两国睦邻好，人民世代颂其功。